第32章 棋盘内外的厮杀
窗明几净的大堂中，太上皇弘业帝与皇帝承平帝坐在上首的坐塌上，旁边站着一个白发老者，三人对面是一面竖起的棋盘，正对着棋盘指指点点，棋盘上黑白棋子散落各处，老者正给两个帝王讲解这局对弈。
在下方不远处，贾玺与陈炀正在对弈。这次陈炀下棋的速度比上一次又快了许多，贾玺一落子，他就会跟着落子，两人下了二十手，都只是在布局。
弘业帝看了半晌竖起的大棋盘，疑惑道：“这两人一直在各自布局，并未交锋，但他们摆出的定式，朕却从未见过，也难以看出其中的奥妙，爱卿你怎么看？”
他问的爱卿就是顺国的围棋宿老范西屏，年仅二十岁时就在围棋国赛上夺冠，当了三十余年的棋博士、棋待诏，人称顺国棋圣。
范西屏站在竖起的大棋盘前，捻须沉吟了半晌，微微笑道：“陛下，这两人的棋力相差不大，之前也对弈过，对彼此的棋力都有所了解，所以此次一开局就并未交锋，只等着对方的布局完全显露出来之后，再行交锋……”
弘业帝微微点头：“言之有理，但依爱卿看，这两人谁的布局更胜一筹？”
范西屏又细细看了一遍，心头微惊，“依微臣看，贾玺的布局更深，他已经预演出了后面几十手的棋子。
“这些棋子看似毫无关系，若是连起来，就能完全压制陈炀布局。陈炀若不设法改变，必然一败涂地。贾玺虽然年幼，棋力却高的可怕。”
弘业帝手捻胡须，又让范西屏讲解了一番，微微点头。
之后，贾玺两人下到了中盘，进入激烈的搏杀阶段，正如范西屏认为的一样，贾玺以压倒式的优势，将陈炀打的节节败退，只能不断采取应手，阻挡贾玺的进攻。
进入收官阶段时，陈炀就果断投子认输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他也就不再继续挣扎。
中场休息了一刻钟，第二局棋开始。这一局棋与上一局棋一样，两人还是先开始布局，到了中盘才开始激烈搏杀，陈炀的棋路仍在贾玺的预料中，被他全部压制，一路落败。
看了这两局棋，弘业帝向范西屏笑道：“今岁的围棋魁首非贾玺莫属了，陈炀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范西屏沉吟半晌，道：“只怕未必，刚刚微臣也是这般认为的，但这一局棋却让我看出陈炀还有所保留，接下来两局棋会出现变数也说不定。”
“哦？”弘业听了眼中放光。
第三局开始，贾玺还同前两局一样，先开始布局。陈炀则改变了策略，直接向贾玺发起了攻击，围堵贾玺。
贾玺不得不跟他展开搏杀，两人一直围绕着局部厮杀，贾玺不敢稍微离开，一旦在别处落子，就可能丧失一片区域，但他为了整体布局，不得不牺牲了一些角落。
棋下到中盘以后，贾玺的在棋盘上的整体布局已经完成，但在局部厮杀上难免丢了几块区域。后面他为了夺回这些区域，又与陈炀下了几十手，两人互有胜负，谁都没占到上风。
直到计时结束，两人仍是保持平局的状态。看到这个结果，贾玺明白这次是他大意了，如果在前期没有固执地继续进行全盘布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而陈炀也吸取了前几盘棋的教训，从一开始就跟他脸对脸厮杀，不再管什么全盘局势，最终在他的计算下，达成了如今平局的结果。这一盘棋，他下的确实漂亮，充分展示了他的棋力与心计。
看到这个结果的弘业帝也不禁暗暗赞叹，道：“陈炀在开场第一局时，就已经非常了解贾玺的棋路，知道自己的棋力不如贾玺，所以在一开始的前两盘棋都未曾施展全力，让贾玺放松了警惕，直到这一盘棋才全部展露他的算计……”
范西屏点头道：“陛下所说不错，陈炀的确是这般算计的，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棋力，最终仅能与贾玺打个平手。即便后面两局棋他胜了，也还是个平局的结果……”
贾玺两人休息片刻后，又开始了第四盘棋。因为这局棋的计时只有一刻钟，两人也都不再管什么布局，一落子就是杀招，直接进入激烈拼杀阶段。他们不求占据全盘，只求计时结束时比对方多几颗子。
虽然计时的时间更短了，但陈炀落子的速度却比前几局慢了许多，贾玺也不好催他，只好顺着他的速度来。
两人下了几十手，各有胜负。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完，官差上来数目，陈炀比贾玺多了一目半，获得胜利。
这个结果出来，贾玺也并没表现出不满，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上首的弘业帝看了两人对弈的步骤，说道：“陈炀故意拖慢了下棋的速度，在与贾玺棋力互有胜负的情况下，利用计时的规则取胜，贾玺输的有些冤枉。”
承平帝却道：“这也不失为一种手段。贾玺终究还是有些轻敌，若是在一开始就以强势的棋子将陈炀压制住，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现在就看第最后一局下的如何。”
第五局棋很快开始，贾玺吸取上一局棋的教训，又回归到了在整个棋盘落子布局的路数，并没理会陈炀在局部的纠缠。
陈炀当先占了两个角落，但已经有输掉全盘的危险，他不得不采取应手，阻断贾玺的布局。因为这一局棋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功夫，只要将贾玺的布局打乱，就还有取胜的机会。
贾玺看出他的打算，与他激烈交锋，围堵他的棋子。在整个过程中，贾玺始终压制他的棋子，让他难以稍微占据上风。
陈炀见此，危机感更甚，下棋的速度也跟着快了不少，但仍是破不开贾玺的布局。
一盏茶功夫很快过去，官差过来数目，算出他比陈炀多出几十目，贾玺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陈炀叹了口气，拱手道：“贾兄的棋力比我高出许多，此次比赛我输的心服口服。”
“你也不弱，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取胜呢。”
两人谈了几句，便有侍者过来唤他们上前见驾。二人起身过来向两位皇帝行礼。
弘业帝靠在软枕上，仔细打量了贾玺一眼，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你这棋力与大国手施襄夏、范西屏也不差多少，而你还这般年轻，将来的成就更是难以估量，不错不错……”
“谢陛下的认可，学生定不负陛下的看重。”贾玺低着头，拱手道。
弘业帝看向身侧的戴权：“传朕旨意，封贾玺为正七品棋博士、棋待诏，进翰林院侍奉。并赏赐玉棋子两罐，锦缎二十匹，黄金百两。”
戴权应下，就着人去拟旨。
贾玺面色平静，作揖行礼谢恩：“学生谢陛下赏赐。”
弘业帝捻须笑笑，“稍后你就随朕回宫，与朕下一盘。”
说着又看向陈炀，也令人赐给了他一些物品。说罢，就要起身，就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只听喊道：“护驾，护驾，莫让他们惊扰了陛下，快将他们挡住。”
弘业帝听到这声音如何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登时瞪大了眼睛，面色严肃地看向戴权：“怎么回事，还有刺客进来了不成？”
戴权也是吓了一跳，不但担心被弘业帝怪罪，还有可能死在这里，手拿拂尘的手就微微颤抖，“陛下息怒，我这就去看看。”
他说着，就小跑着出去，坐在下首的承平帝和他的贴身太监夏守忠对望了一眼，不明就里。
“父皇放心，在此处守卫的都是御林军和龙禁卫，不但忠心，武力也强，定能击退刺客。”
承平帝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戴权的惊呼声。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他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快跑进来，呼喊道：“陛下……陛下快走，刺客杀进来了。”
他前脚进来，后脚就有两三个浑身是血、穿着御林军服饰的汉子，提着沾满鲜血的刀进来，向着弘业两个皇帝杀过来。
弘业帝脸色大变，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在几个贴身内监的保护下向后撤去。
承平帝也没好到哪里，同样起了身，被护卫围在中间，向里面退去。
大堂里有个后门，两人便都向后门移动。
下方在座的大臣和围棋宿老也都吓的面如金纸，纷纷起身躲避刺客，整个大堂霎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