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总瓢把子
崔湜倚在楼船上,任早上的晨风吹着他俊俏的脸庞,脖子上有点痒,他伸手摸去,是结疤后的伤痕,脑海中回忆起了前几日在丽景门大牢的受的酷刑。
说是酷刑,实际上他在看过来俊臣的刑具后便求饶了,可惜来俊臣并不信他,把他绑到柱子上用鞭子抽打他,让他招。
问题是来俊臣什么都没问,他怎么招?招什么?!
幸好关键时候他想起了侯思止,侯思止的死和他有关系,只好全盘托出,来俊臣方才作罢,要不是家中族人去求了张氏兄弟,让张氏兄弟给来俊臣施压,他很可能死在大牢里。
船舱里传来歌女婉转柔美的歌声,他昨夜宴请了张同休、张景雄两兄弟,又叫上了几个好友作陪,玩到天亮,方才从前几日遭受的梦魇中回过神来。
管乐声戛然而止,然后女人的尖叫声传来。
“啊!”
崔湜马上进船舱里面,便见一个全身漆黑的胖子入内,而倒地的歌女胸前有个脚印,显然被人踢了一脚。
张同休、张景雄等人则惊愣在一旁。
“胡奴?”崔湜皱着眉头道。
一个太阳穴爆满,眼窝深陷的大汉闻言,冲过去扯着崔湜的衣领,抬手给了两巴掌,怒道:“你再说一遍?”
张同休这才被耳刮子声音刺激的反应过来,指着肤黑的胡人道:“好一个胡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又指了指张景雄,趾高气昂的道:“你可知,如今朝里最显赫的五郎和六郎便是我们的兄弟!”
胡奴长的高大,厚厚的嘴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笑了笑,牙齿便占据了他的半张脸。
“不认识什么五六七八郎,世上,戒日王最尊贵,小甲,让他们滚!”
他说话声音极慢,可能是汉语不熟练,又或者故意显出他的不同。
“喏!”
一个年轻的,双目炯炯有神的少年应道。
小甲对被太阳穴爆满的大汉道:“鸟爷,放了他吧,这位在神都可是名人,杀了虽不碍事,少一些麻烦总归是好的。”
“也就是你小甲开口,换做是其他人,管他麻不麻烦,老子要打断他的鼻梁,废他一条腿。”被叫鸟爷的哼了一声,对崔湜介绍胡奴道:“以后玩这样的楼船,诸位得缴纳船位费,这位爷便是大名鼎鼎的青帮总瓢把子王白,下次没有青帮发放的船位木牌,事可就不简单了。”
张同休还想再骂,崔湜却知道王白的来历,赶忙拉住张同休等人离去。
歌女们也追在他们身后,哭哭啼啼的往外跑。
小甲随几人下楼,须臾上来道:“钱收好了,这几位估计是这艘楼船的常客,我特意多宰了些银两。”
鸟爷哈哈大笑道:“哎呀,小甲就是会来事,不愧是总瓢把子亲自带出来的,做生意是把好手呀。”
王白也搓着黑不溜秋的下巴笑道:“我欲收小甲为儿子,戒日王会喜欢小甲的。”
三人喝了一杯茶,鸟爷这才道:“有一事要禀告总瓢把子,合宫县的不良帅马金刀求见。”
“哦?”王白吱了一声,静待下文。
鸟爷道:“马金刀曾是洛水帮的三当家,我们吞了洛水帮后,他们大当家笑面虎便投了我的麾下,刚才笑面虎递来话,说是马金刀想见总瓢把子一面。”
王白笑吟吟对小甲问道:“你怎么看?”
“小甲不知。”小甲说话很有锐气,眼睛放光,但性格实诚,颇得王白喜欢。
王白有心培养他,传授道:“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县衙和我们谁是强龙,谁是地头蛇呢?很简单,他们既不是龙,也不是蛇,他们是条被豢养的豿。豿喜欢吃屎,所以给他们屎就好了。”
鸟爷狂笑道:“总瓢把子说的是,黄金嘛,我们有的是。”又吩咐小甲道:“带他们上来,我也想看看这合宫县的不良帅有多大的胃口。”
须臾,马金刀带着两个不良人便到了,其中一个不良人身材丰硕,五官在墨色下难掩其俊朗。
王白不由多看了两眼。
裴武见王白的目光扫来,毫无惧色的与之对视。他在楼下瞧见了崔湜和张同休,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外走,没有注意到他们,如此可知连青帮并非良善之辈,连崔湜这等有官职在身的二世祖也对其惧怕非常。
马金刀的声音传来:“见过总瓢把子,鸟爷。”马金刀说完叉手行礼。
王白坐在主位上,鱼肚般的眼睛和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两叶大嘴臣咀了一口,道:“还有这位甲爷你没叫。”
马金刀遂看向小甲道:“甲爷。”
小甲低头。
王白这才摆手示意马金刀坐下,咧开嘴露出笑容道:“三爷,今儿找我,有何指教?”
“来问总瓢把子一个件事。”
“王某洗耳恭听!”
马金刀道:“我家明府上面的大人物听说总瓢把子近日来得了一批宝贝,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希望能从总瓢把子手里买些奇珍异宝,敬献给天上的神。”
王白闻言,又蠕动着黑厚的嘴唇咀了一嘴,道:“哦?我怎么没有听说此事,恐怕要让三爷失望了。”
马金刀呵呵一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总瓢把子,开个价吧?”
王白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如此隐秘消息竟会走漏,看来我们青帮中有不肖之徒呀,也罢,我也明给三爷你说了,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些需要储藏的河味罢了。”
马金刀晒笑一声,摇头道:“总瓢把子说笑了,莫不是看不起兄弟,我今天能来,便是知道这批货价值不菲。”
王白猛地站了起来:“我话说的很清楚了,小甲,送客!”
马金刀也站了起来,两人对峙,马金刀冷笑道:“若亲眼见不到那批货,本帅回去难以交差,河味也罢,珍宝也好,总瓢把子,我代表的官道的大人物给你讲话,我的兄弟就在岸边,谈不拢,本帅便砸了你这青帮的窝!”
鸟爷闻言,猛地出去,伸着脑袋往河岸上看,黑压压的不良人沿着岸线,朝这边注视着。
通过鸟爷惊恐的表情,王白知道马金刀所言非虚。
王白咀着的嘴从愤怒变幻成了大大的笑容,艰难的坐下来。
“时过境迁呀,三爷好威风呀,既然货走了风声,我知道这批货保不住了,但我平生最恨背叛,消息能走漏的这么快,三爷在我这里安插了不少的暗桩吧,一条命换一个消息,如何?”
马金刀脸色一变,随即哼道:“本帅没有安插任何人,再者,我的兄弟们就守在外面,你奶奶的,还敢和我讲条件!”
王白大喝一声:“既是不愿?!给我砍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