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家人
在我低头朝井里看的时候，井里的人也在抬头看我，那是个十五六岁，有点怯生生的小女孩，眼神清澈单纯，并没有村里人说的那么怨念深重。
如果我现在看到的就是死在井里的白家丫头，我还真没有办法把她和一刀一刀割死自己来诅咒村民的故事联系起来。
“这孩子看着挺好相处的呀。”我如实的说出了我对井里女孩儿的看法。
祥子苦笑道：“那是因为站在井口的是你，她不敢露出凶相而已。”
“是吗？我有那么大面子？”
“你不是面子大，你是本事大，她知道打不过你。”
哦，这么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丫头，你为什么会在井里？”我朝着井里的女孩喊了一句。
“爹说我不听话，奶奶就把我扔进井里了。”女孩子怯生生的道。
我又看祥子：“不是说她自己跳井的吗？还是死了好几天，尸体都泡臭了才有人发现她死在了村子后面的老井里，她怎么说是奶奶把他扔进井里去的？”
祥子表情稍微尴尬了一下，立马就把白屠子扯到了前面：“他们白家人的事，自然是白家人最清楚，老太太虽然死了，但是这屠子还活着，闺女到底怎么死的，让他交代。”
“你？”白屠子明显是没有想到祥子会把他推出来，瞪着眼睛就要跟祥子吵，但祥子只是淡定的指了指我，示意白屠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还是先想办法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屠子是个标准的屠夫长相，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慈爱父亲的模样，现在被祥子挤兑，涨得满脸通红，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解释，索性直接来了个破罐子破摔：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知道自己闺女怎么死的呢？我那天确实生了气，骂了她，打了她，还让她在院子里跪着，可是，我没有杀她呀。我回屋睡觉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瞪着眼跟我犟嘴呢，结果第二天早晨孩子就没了，你们到底谁害死了我闺女赶紧站出来，让老子一刀捅死给我闺女报仇。”
我叹了口气，道：“白屠子，你不用喊了吧，你闺女刚才自己说的，是她奶奶把她扔到井里去的，你还在那里喊个什么劲儿？你演戏给谁看呢？”
白屠子见耍赖装糊涂没用，转身给老井跪下就开始哭：“闺女呀，是爹对不起你，爹是真不知道你奶会对你下毒手呀，爹要知道你奶有这个心，那天晚上怎么也得把你留在自己身边，闺女，你原谅爹，爹也是被他们骗了，被他们骗了呀，爹也舍不得你死。”
白屠子哭嚎几声，井里也开始悲悲戚戚的跟着哭了起来，白屠子听见闺女开始哭，就嚎得更加大声了，居然还念叨出来闺女小时候几件比较温馨的事情。
以前白家生活条件没有现在好，虽然是杀猪的，但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正经猪肉，平常也就是吃点猪下水，那回白屠子媳妇给婆婆和儿子包了纯肉馅的饺子，小儿子拿饺子没拿稳，掉地上一个，白屠子知道闺女没有吃过肉馅的饺子，捡起来就给闺女吃了。
白丫头七八岁的时候每天的任务就是抱着弟弟，白屠子发现她发烧了没有力气，也是赶紧提醒她背着比抱着省力一些，别老傻乎乎的抱着了，抱不动了就背一会儿。
就连闺女没抱紧儿子，不小心把儿子摔哭了，他也只是把闺女打一顿而已，没有把闺女赶出去。
等等等等，白屠子一口气说了七八件，都是这种白屠子自己觉得是对女儿特别好，特别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但是听在我们耳朵里却直想抽他的故事。
仙姑姐姐的拳头又开始握得咯吱咯吱响。
我说：“没事儿，你想揍他就直接揍，我不拦着你，其实我也想揍他，就是怕控制不住情绪直接给打死了。”
仙姑姐姐并没有动手，反而是后面站着的几个志愿者听不下去了，纷纷过来指责白屠子，说他重男轻女，这些他自以为是对女儿很好的时候都已经这样了，那些他认为普通的日子，又是怎么对待闺女的也就不难想象了，这样的人渣根本就不配做父亲。
几个志愿者说到气愤处，抬腿就在白屠子身上踹了几脚，不过志愿者身材单薄，白屠子膘肥体壮，虽然踹了好几脚，也没见把白屠子踹啥样了。
“你们给我滚开！”老井里面一声嘶吼，水浪直接翻出了井口，把几个志愿者全都撞翻了出去，一滴都没有落在白屠子身上。
我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这丫头翻水花的水平真不怎么滴，打得这叫一个偏。”
卜易道：“偏个P，人家本来要打的就是这些志愿者，人家父女情深的，正聊自己家里事，结果这几个不开眼的非来凑热闹，还觉得自己是在伸张正义，人家用得着吗？”
我故意夸张的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这丫头是气她爹对她不公平，原来发火是因为外人欺负她爹了呀，还真是个孝顺丫头，孝顺呀。”
白屠子一见闺女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立马就有了底气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把刚才那几脚还给志愿者了，志愿者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让白屠子踹，不但不敢反抗，连躲都不敢躲的。
“爹，闺女对您很好，是吧？”井里的女孩儿问。
白屠子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夸女儿懂事，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调拨，知道谁跟她才是一家人。
“爹，咱们是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对吗？”女孩儿又问。
“对对，永远是一家人。”白屠子赶紧道。
听到女孩儿这句，我终于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了，可怜白屠子却完全没有发觉，还在自顾自的在臭美，眼睛不停的朝人群里边扫。
“闺女，还有祥子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让我给他家杀猪，明明是他家猪长得不好，非说是我杀没杀好，闺女，赶紧帮爹教训教训他。”
祥子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被水浪拍了个跟头。
“爹，我这样教训他们，你还满意吧？”
白屠子意犹未尽的看了祥子爹一眼，道：“要是能再教训狠点就更好了。”
“白屠子，你……”祥子爹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又一股水浪拍过来，祥子爹又被拍了一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摔掉了两颗门牙。
“爹，这下你满意了吧？”井里的女孩儿问。
白屠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闺女，不愧是我的好闺女。”
井里的女孩儿继续道：“既然我是你的好闺女，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么，咱们是不是应该永远在一起。”
“你放心，爹肯定会看好这口井，不会让别人乱动的。”白屠子跟看宝贝似的看着那口老井，“咱们父女一心，看他们谁还敢欺负咱们？”
“爹只看着一口井怎么够？爹得看看女儿呀。”井里的声音已经开始慢慢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