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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苍穹下的猎户座

27苍穹下的猎户座

李俊彦洗漱睡下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

赵银河抱了条毯子,躺到了客厅的躺椅上。

她没有对李俊彦说真话——就是那句‘我要是告诉你我从来不睡觉你信吗?’。

她是需要睡觉的。

闭上眼,告诉自己,我要睡觉了。

这一日的奔波着实疲惫,她很快入睡,并于五分钟后睁开了双眼——她睡醒了,精神百倍。

睡醒了,得找点事情做。

再次闭上眼。

一份份资料如同投影般在眼前浮现,都是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从各处看到的关于这20亿的信息。

她有一种天生的,特别的记忆方式,叫做‘图像化记忆’,也被某些人称之为过目不忘,因此对她来说,日常工作不需要什么存储设备或是文件,一切都记在脑子里,需要的时候回想一下就行了。

就这样,她看了差不多一小时的资料,理了理思绪,在凌晨1点左右,感觉到了饥饿。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她今天吃掉的东西已经远远超标了。

但非凡之躯,当然需要非凡的能量摄入。

上了个厕所,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个小方瓶子。

半个拳头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瓶子,打开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似乎在隐隐发光的药丸吞下。

深吸一口气,感觉着非凡之力在身体中流淌,起身,把从教会带来的肘子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然后从客厅的角落里拖出一个长箱子。

端着肘子,背起箱子,打开阳台的门,从扶梯爬上了天台。

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海风吹拂。

那些风吹在身上,有一些冷,但她早已习惯。

天台上有她的专属座位:一张折叠凳,凳子旁倒扣的圆筒。

把肘子放在圆筒上,她蹲下身,从箱子里取出三脚架支起来,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支长短不一的筒状物,在三脚架上组装好。

这是一架天文望远镜。

过目不忘,意味着从小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学习。

只用睡五分钟,意味着生命中拥有的时间是别人的两倍——无聊的时间也是,因为你不可能大半夜跑到小伙伴家里把他拽起来说睡你麻痹起来嗨。

幼时为了排遣孤独,她常常整夜看电视玩游戏,可那些娱乐活动做多了,往往会厌倦。

后来她尝试看书,各种各样的杂书,书让人充实,亦让人烦恼。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虚度光阴的办法。

看星星。

浩瀚的星河,予人以内心的宁静。

母亲曾告诉她,你这是遗传的爱好,你们家的人都快成仙了,地上的一切凡物唾手可得,只得仰起头,想摘下天上的星星。

她说得对。

人世之浮沉比之无垠太空单薄得像一张纸,如同沧海一粟——不,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但也不对。

仰望星辰时,除了渺小,还能感觉到激动。

无限的远方,无限的征程,无限的可能……

这世上,还有比「无限」更让人激动的么?

支好望远镜,坐在凳子上,从圆筒上的盘子里撕下一大块汁水淋漓的肘子,唔……还差点儿什么。

稳住盘子,把圆筒抬起来一条缝,伸手摸了摸。

呵,好大一块面包,摸上去软软的,肯定是今天才放进去的。

莫妈妈真好~

面包裹着肘子,大口大口的嚼,味道咸咸甜甜,非常舒服。

另一手则扒拉着望远镜,将其对准南侧天空,仰角41度,对准一片几乎黯淡无光的夜空。

调试一番焦距,她闭上一只眼,看向镜片。

那里并不黯淡,视野中出现了较为明亮的七颗星,毫无观星经验的人常常误以为那是北斗七星,但实际上,那是猎户七星。

猎户座不是面积最大的星座,但它的七颗主星皆为亮星,且每一次东升西落的轨迹都与天赤道平行,这也就意味着,它几乎是最容易观测的星座,找到天赤道,就找到了猎户座。

如果不会找天赤道,甚至完全不懂天文知识怎么办?

很简单,冬天,抬头,找东南方向低空。

那颗非常显眼的、通体湛蓝的星星,叫做天狼星,它是天空中最亮的恒星。

绕着天狼星看一圈,通常是在正上,或右上的方向,会有三颗相同间距、一字排开的星星,那是猎户座的ζ、ε、δ三星,也被夏人叫做参宿一、二、三,俗称福禄寿。

以这三颗星星为X轴,通过最中间的那颗参宿二,画一条Y轴,Y轴的上下两端,差不多相等的位置,各有一颗非常明亮,非常容易辨认的星星,它们即是大名鼎鼎的参宿四和参宿七。

好了,现在你已经看到猎户座了。

——如今是夏末,三藩市这个时间看不到天狼星,甚至连猎户座都黯淡无光,但这,即是赵银河的乐趣。

猎户座是典型的冬季星座,冬天,它几乎整夜闪耀,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季节就看不见。

猎户座,全年可见,时刻处于运动之中,顺着天赤道东出地平线,最终又隐于西方的尽头。

在别的季节,特别是这个最不适合观测猎户座的夏季,它在天空中肉眼可见的时间很短,而且观测效果随着纬度、天候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

也许你整夜都无法看清,也许你只能在天亮前的那一刹看到它些许光芒。

赵银河热衷于这个游戏。

先借助天文望远镜观测猎户座的方向和亮度,然后闭上眼,估算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天候情况,接着就坐在那里,呆呆的想‘参宿四什么时候亮(肉眼可见)’。

其实这是无用之举,现在有发达的天文网站,可以实时获取每一颗星星的轨迹与观测方法。

但她就是喜欢,自己想,自己算。

这很杀时间,因为她得算很久,这也很有意思,有一种……同苍穹较量,与时间比赛的乐趣。

而且她还不喜欢算那些鼎鼎有名的亮星,她更喜欢算那种不容易推测,不被人所注意的黯星,因为这让她想到这个看似比苍穹更加复杂的尘世:

大多数人都不会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一生中或许只有那么转瞬即逝的时间绽放光芒,但我们终究是属于自己的,即便黯淡,也仍旧存在的星星。

每每估出结果,她盯着漆黑的天穹,默默倒数着:

5、4、3、2、1……

‘参旗六该亮了’

它亮了,于是赵银河欢欣雀跃,而又因为是深夜不能惊叫出声,她克制住那种喜悦,挥舞着拳头。

‘哦耶!’

看着天穹中由黯转明的星星,她有种‘我的孩子终于生出来’了的快感。

这些年来,她估得越来越准,几乎不会出错。

以至于有时她会想,我该晚生几百年,那时这个世界该是个大宇宙时代。

我一定是最好的领航员。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