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对我做了什么
“您的女儿确诊为先天性无痛症,目前没有任何的有效治疗方法。”年轻的医生翻看着手里的报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患有这种疾病的患者丧失了痛觉,感受不到疼痛,但正常的冷热以及其他感知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对面坐着的一对年轻夫妇,两人之间是一位年仅六岁的小女孩,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天真懵懂地看看自己的父母,再看看对面的医生。
那时候的秦桑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嘴里葡萄味儿的棒棒糖很甜。
唐晓茜一听这结果,着急又不解地询问:“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患上这种病呢?”
“这种病症很罕见,通常是遗传性的,但很显然二位的家族都没有这种病。”医生眉头一皱,“况且这个疾病在目前医学界也仍是个未解之谜,所以恕我无法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正还算是冷静:“那平常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因为患者无法对痛觉作出正常反应以避开危险,所以平日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让她接触危险事物。”医生向二人解释,“可以的话也自小就教导她什么是会让她感觉到痛的,那样至少在发生危险时,她的潜意识会提醒她。”
后来,秦正和唐晓茜也带着秦桑奔走过各大医院,但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无一例外。
秦桑懂事后,也逐渐理解了自己这个病。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自卑,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没什么不同,活得也很正常,只不过平常要比别人更加注意点自己的安全,不熟悉的事物都尽量不去碰。
虽说也有意外发生过,但都是小意外,也多亏了她父母天天跟她念叨这样那样是会痛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还是磕磕绊绊活到了现在,正和同龄人一样正常地上着大学。
这不刚下课,就被宋小琦给拽着手臂拖去了学校礼堂:“诶走走走,今天是迎新日啊,咱们去凑个热闹!”
秦桑和宋小琦从小学就认识,别人不懂她,她怎么可能不懂:“得了,想去看帅弟弟你就直说。”
嘴里嫌弃着她,脚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宋小琦往礼堂的方向走。
礼堂算是秦桑很熟悉的地方了,所以哪怕迎新日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多,她去一去倒也问题不大,反正宋小琦也在,真出事她相信她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发小是不会抛下她自己跑路的。
没想到没多久秦桑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一开始宋小琦还挽着她手臂一块儿走,结果有个新生弟弟来问她什么什么怎么走,宋小琦就自告奋勇说带他去,毫不犹豫抛下秦桑,花蝴蝶一样跟着人弟弟飞走了,徒留秦桑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整个过程仅用了不到五秒。
秦桑:“……”好你个见色忘友的宋小琦!
她本来也没多想来凑这个热闹,见宋小琦走了,自己便也打算回宿舍。
受不了这闹哄哄的吵闹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丧失痛觉,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又挑剔,小公主似的一丁点就受不了。
礼堂一整个人满为患,密密麻麻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尤其宋小琦还拽着她走到了风暴中心,连门在哪儿她都险些看不见。此刻只能凭借瘦小的身躯和一群铜墙铁壁对抗,艰难地一点点往外挤。
期间还不小心被人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但她自然是完全感觉不到,只是脑袋偏移了一下。
但在父母持续的灌输下,她肯定知道自己是被打到了,不过根据脑袋偏移程度来看,可以推测出被打得不是很用力,估计没什么大碍。
打到她的人回过头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秦桑摇摇头:“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疼。
好像患上了无痛症都能对这个世界心平气和了点。
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最后,秦桑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见了礼堂的侧门,双眼一亮。
刚要侧身挤出去,身旁的人像是突然被撞了一下往后退,出于惯性往后倒。
秦桑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身影如山一般带着巨大压迫感朝她倒来往她身上一撞,四十几码的大脚还一脚踩在了她的小白鞋上。
一种奇怪的、难以言喻的、她活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感觉自被撞到的身体以及被踩到的脚升起,坐了火箭一般直冲大脑。
她甚至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被踩的那只脚已经下意识地往回收了一点,嘴里莫名其妙发出了“嘶”的一声。
秦桑被自己怪异的反应弄得愣在了原地,傻乎乎地盯着自己被踩黑了一小块的小白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刚才她整个人就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仿佛一只提线木偶,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权,一举一动都是由缠绕在自己四肢上的细细白线所操纵,该做出什么反应全看那手握白线的人的心情。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了周遭的喧闹,让她的耳朵只能捕捉到这有且仅有的声源:“不好意思。”
秦桑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看见了一张对眼睛极度友好甚至可以说是视觉盛宴的脸。
那时候的她不会知道,眼前站着的,是她本身遗落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块碎片——
是将她拼凑完整的那最后一块。
她脸上还是那缓不过来的表情,只是直直地望着眼前人,眼中带着对眼下情况无法理解的困惑。
周沉见人傻愣愣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连“没关系”都没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那一脚踩重了,把人给踩受伤了。
视线不经意在眼前的人身上逡巡一圈。
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自己刚才那一撞没把她撞散架真是够幸运了。
哪怕自己也是被别人撞的,但总归还是他踩的人。若她是真被他踩出个好歹他良心也过意不去,于是只得耐着性子问:“你受伤了?”
秦桑迟缓地眨了两下眼。
受伤吗?她也不知道。
因为一直以来都感觉不到疼,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受伤了而不自知,然后周围的人看见了才开始惊慌失措地带她去治疗。
反正她向来是淡定的那一个。
只不过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莫名感觉却让她耿耿于怀。
但是转瞬即逝,让她没办法再去捕捉更多就消失了。
可直觉告诉她这很重要,她必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她看着周沉,一脸严肃地反问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