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方周的美学课程
回到办公室，赵暖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方周施施然啃着甘蔗，向她脸上瞄了一眼。
“怎么样，看出来了吧？”
“唔…是有一点，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嗐。”
方周将嘴里嚼完的甘蔗渣吐到垃圾桶里，“很正常，他们这个群体吧，很难接触到外人，整日里不是跟屏幕键盘就是跟同事打交道，难免…擦枪走火，感情大抵都是内部消化了，你懂的。”
“咦~”
赵暖像个小兔子丝的怔了怔，继而打了个寒颤。
方周：“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该不会歧视他们这种超凡脱俗的爱情吧？”
赵暖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倒没有，只是…”
她想说只是没想到这种事会突然在自己身边，经方周这么一提醒，她的确回忆起一些小细节。
互相擦键盘，互相问寒问暖，共吃一份饭一袋零食一根香蕉…咦咦。
还有那互相不经意间的眼神碰撞…
听说过，没见过，很震撼。
一想到“小两口”极有可能在自己背过身的时候互相“啃两口”，赵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周憋着笑，暗道那哥俩也怪不容易的。
在又萌又呆又要强的女老板手下干活，想轻松点儿，也只能付出些不重要的名节了。
“别只是了，咱们装作不知道就好，人家也是来混一口饭吃，以图滋养伟大的爱情。
“这很高尚，咱不能太过压迫，一点亲密时间都不给人留不是？
“码农找个伴不容易，我们要体谅。”
赵暖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点点头，摆摆手，将发丝别过耳后，再再叹了口气。
心里想的是：网页美化又要延期了。
方周似是知她所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嘴：
“网络杂志那里…还没完成升级？”
“啊这…嗯，嗯，还差一些。”
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方周更想笑了，嘎吱咬下一口甘蔗，堵住笑意才开口：
“差在哪呢？说说呗，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赵暖看着他，本想问他：你也懂网络？
但想到这家伙能琢磨出智能输入法的事儿，想来是懂的。
文化人的知识面的确要广一些呢，不能凭年龄判断见识。
“UI这方面还没有定下来。”
“哦。”
见方周一副“原来如此、不过如此”的样子，赵暖有些好奇。
“你有什么建议么？”
方周点头，把她办公桌上一摞杂志摊开。
“你看这些实体文摘，有什么相同的特点？”
说完见赵暖探过头在思索，他又摆摆手，不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算了，我直说吧。
“我也是文学刊物的主要受众，而且经常上网，你再看我这个酷头，不难发现我其实一直走在潮流的前沿。”
“em……”
赵暖看着他的发型，神色一言难尽。
方周扬了扬手，“看来我们两个在审美上有分歧，但不重要，文学是相通的就行。
“杂志只是文学文字的一种载体，不论是实体还是网络，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区别。
“传媒领域的内核只有一个，就是内容。
“任何脱离了内容的消息传播，都是假大空的哗众取宠，你说对么？”
“嗯嗯。”
这句话说到了赵暖的心坎里，简直英雄所见略同。
她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小弟弟更多了几分欣赏，投缘，心灵契合者。
方周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就不能本末倒置，不应该把包装弄成超市促销宣传单那样花里胡哨，那会分散读者的注意力。”
他说喜欢文字的人，往往都喜欢简单的生活。
“我们把页面做的简洁些就好，越简洁的页面，越能让人把注意力放到文字本身上。”
随后，两人就“简单是不是显得粗糙”和“简约而不简单”交换了意见。
赵暖虽然性格有点憨，有点轴，但不是听不了反对意见、知错不改的人，一来她听出方周的确在诚恳地帮自己出主意，二是想到了这几天自己也确实有些钻牛角尖了。
于是，在听明白方周话中的道理后，赵暖被说服了。
“那…你觉得怎么才算得上简约而不简单？”
方周想了想，举了两个例子。
“大牌内衣和香水。”
“……”
“注重logo、配色和风格标识的统一，足矣。
“就比如说你身上的……”
赵暖下意识俏脸一红，不自然地往电脑屏幕后面窜了窜，挡住一半身子。
方周心头无语，暗说我特么又不是透视眼，还能看到你的无钢圈34C黑色蕾丝bra不成？
“比如你身上的第五大道，这款香水之所以能在国外畅销，就是因为雅顿这个牌子创立之初，就做出了品牌定位，初调的铃兰、佛手橘和菩提花几种组成，深受都市女性欢迎，品牌、香味、简约的包装……你怎么了？”
赵暖的下巴都快掉到了桌面上，小嘴从“o”变成“O”，震惊极了。
“你会闻香，还懂香水？”
方周歪嘴淡笑，逼气十足：“经常上网，自然什么都懂一些。”
又说：“总之，简约就是时尚，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想必能够发现，现在很多广告公司已经逐渐将从前那种俗气的重复宣传词，在向注重用画面意境表现产品力的方面过渡了。”
赵暖不住点头，其实很多东西她心里以前就有大致的思路，只是不透彻。
被方周简单的几句概述，她心里立即生出拨云见日的感觉。
她深深看了这个有些痞帅的高二男生一眼。
这就是作家的总结能力么？
好厉害的说。
方周给赵暖上了一个小时的超时代美学课程，并让她没事儿可以看看正在热播的《刘老根儿2》提升审美，最后把果盘里几段剩下的甘蔗往书包里一装，就起身告辞。
赵暖将他送到办公楼门口，两人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不觉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沫。
赵暖紧了紧衣服：“你回家么？我送你吧，回来再加班。”
方周正仰头看着天空，伸手接了两片雪花。
冰晶落入掌心就融化成两滴晶莹的水珠。
2004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
“还加班？”
方周双手插兜。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这世道，可爱又可恨。
赵暖笑了笑，说给程序员“两口子”放了假，她回家也没事儿干，不如自己先把思路捋清，吸收一下方周刚刚阐述的理念。
“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车钥匙。”
方周拉住她，摇摇头，笑着指指她脚上的黑丝小高跟。
“路滑，别穿高跟鞋开车。行了，我走了，你忙吧。”
说完挥挥手，径直闯入雪幕。
走到大院正中，又回过头对台阶上的赵暖喊了一句：
“输入法的事要尽快啊。我也想拥有一辆小汽车，到时带你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