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徒生变故(中)
小关城的一切一如平常,只是家悦有了身孕,晨起呕吐的难受,眼睛也有些红润了,靠在静轩肩膀上抱怨着“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难受的样子,让静轩心疼,“家悦啊,医师说三个月害喜的反应就会好些,可这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怎么吐得更厉害了呢?我今日还是让医师再来看看。”
“这说明我和这个小娃娃还没有相处好,他才会折腾我,如此淘气,应该是个男孩子的。”家悦虽然吐得难受,可心里对肚子里的宝宝充满了期待。
静轩搂着她,“以后出来再收拾他,这么折腾娘亲,不像样子。”
家悦笑眯眯的问静轩“你说静和有没有身孕啊,如果有了,我们两个的宝宝谁会先生出来,当个哥哥或者姐姐啊?”
静轩开玩笑的说道“一定是我们的,小妹年纪小,勉之又纵着他,定是要玩两年的,哪有我的家悦善解人意。”
说的家悦心里美滋滋的,“静轩,我们能不能给宝宝多取几个名字,有男孩的,有女孩的,若是女孩子,你会不会介意啊?”
“介意什么,小妹不是让我和大哥宠大的吗?只要你和宝宝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静轩轻轻吻了一下家悦的眉心,继续说道“就算是有了宝宝,也是我的家悦最重要。”
家悦整个人被幸福包围着,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云朵一般,合不拢口。空中一声雕鸣,静轩再熟悉不过,“出事了。”,静轩扶着家悦靠在枕头上,打开窗户,伸出手臂,小白乖巧的落在他的手臂上,静轩看过字条的刹那,面色凝重。
“怎么了?”家悦察觉到静轩的反应,一定出了大事。
“小妹重伤昏迷不醒,家悦,我得去跟大哥商量一下。”静轩说话间眉头皱起。
“那快去吧,也不知道静和怎么样了。”家悦心里也跟着担心。
“家悦,勉之托我将小妹带回小关城,这张字条的字迹不是勉之的,他的旧伤八成是复发了,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对不起……”静轩也想在家悦最需要他的时候陪着她,可事发突然,他别无办法。
“你去吧,我也很担心静和他们,别耽误时间了,去吧,我吐了这么久,不还是好好的,放心吧。”静轩点点头,与家悦交代了几句,匆匆去找大哥静隐。
“二弟,勉之的蛊毒当年已经抑制住了,为什么会复发呢?”静隐很清楚黄泉苦的复发对与顾玉章就是一次生死劫,担心起来。
“大哥,东征之战,的确有人泄露军机,勉之重伤,鬼门关走了一遭,体内的蛊虫就有了复苏的迹象,当时益冉给他配的丹药,加上我用内力强行控制住了蛊虫的发作,才勉强压制住。一定有人催动了蛊虫,否则,蛊虫不可能无缘无故蛊虫复发的。”静轩气的一拳敲在桌子上。
“二弟啊,看来母亲的死与宫中那位圣后脱不开关系了,勉之和小妹刚有一点线索,就招来杀身之祸,如此必杀之局,小妹和勉之至少死一个,真是可恨!”姚静隐作为大哥,这个时候如以往一般沉稳,“二弟,我去江南接勉之和小妹回来。”
“大哥啊,我去吧,你和想蓉已经要筹备婚礼了。家悦也同意我去的。”
姚静隐回答道:“婚礼的事情,向后拖一拖吧,想蓉会理解的,家悦有孕在身,即便是同意,也需要你在身边,况且此时更要加强防备,一来你要与父亲做好部署,二来,追查枯木剑邙生的行踪,处理黑山派的事情,交给你了。我回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圣后对我姚家做出这种事,我姚家也不会坐以待毙,只是目前小妹和勉之最重要,以这个丫头的倔脾气,知道勉之的蛊毒不会回来的,我去看着她,还能冷静些,另外,玉楼最近在新城,将勉之的事情告诉玉楼。”
姚静隐安排好所有事情,留了一封信给想蓉,带着侍卫赶去铜山镇,而顾玉楼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将燕北大局交给顾郡守,与自己的夫人兵分两路,自己前往长山派求取帝王参,大夫人则赶回中州月星城的段家。
段家是月星城直属于圣主管辖的特殊存在,“风刃”,圣主在宫中设置的大内高手集中营,首领就是段家大公子段清晨,圣主的贴身侍卫,大少夫人段清漪是段清晨唯一的妹妹。性情骄横,出手狠辣,风尘仆仆的一进家门,就将拦着她问,怎么回来了的家仆,打倒了一地。
当段清晨一进家门,也是头疼,“清漪啊,你都已经做了母亲的人了,对家里人能不能出手轻一些啊。”偷偷比划比划小厮们,先行下去。
“能怪我吗!我一进门,就问我,怎么回来了,我回自己家,用他们管吗!”段清漪与这个名字真的是格格不入,段清晨这位御前侍卫平日里严肃高冷,在自己妹妹面前也是个只会赔笑脸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不都一样么,是不是顾玉楼欺负你了,大哥给你出头,他人呢?”
“我家玉楼才不会欺负我呢,是我二弟夫妻俩出事了。”
段清晨眼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勉之?”
段清漪点点头,只是将顾玉章蛊毒复发之事和静和遇刺之事捡出来说了一遍,但段清晨是圣主身边的人,不说是七窍玲珑心吧,也是个心眼儿数不过来的人,听的出小妹话中必有隐瞒,定然是涉及宫中几位贵人,说道“小妹啊,你自从嫁给顾玉楼以后,可不再过问风刃之事了,怎么,为了顾玉楼要破戒啊?”
段清漪自嘲的笑笑“大哥在家里,还需要我破戒?我说了不再过问风刃的事,但你不能不管我吧。”
“不可能,大哥怎么能不管你呢,开玩笑!”段清晨叹了口气,“可宫中都是贵人,谁也得罪不起,你不能让大哥为难啊!”
段清漪突然笑起来,“别装了,大哥,你已经听明白了,当日出手被俘自杀的人中有六人左臂刻有追风印记,定然是风刃中人,若是将这个黑锅甩在大哥身上,圣主追查起来,大哥说得清吗?”
段清晨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还真是亏着小妹替大哥着想。”
段清漪思索再三,继续说道“大哥,我嫁入顾家五年,顾家带我不薄,也从未拿我当过外人,可圣后所做之事,令人难以启齿,段家一门如今只有你我兄妹二人,大哥忠于圣主,顾家、姚家何尝不是呢,难道就因为没有掌控在自己手中就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吗?她今日敢如此对待勉之,保不齐哪一日就会对付玉楼、对付大哥啊。”
段清晨哈哈哈一笑,“我就说啊,小妹不在大哥身边,简直就是断了一只臂膀,大哥心里有数了,明日起我就核查风刃中的人员,如何,你先休息休息。”
“不能明日,这种事耽误不得,立刻!”段清漪再三要求下,段清晨回家屁股没有坐热就赶回了宫中,以有人举报风刃中的侍卫蓄意杀人为由,清查人手,圣主听了以后,也是极力主张全力查办,任何有前科或品行不端的人全部革职查办,段清晨作为风刃的组建者,掌管风刃近二十年,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段清漪带回来的消息,也的确令自己心中存了担忧,索性一查到底,将圣后在风刃中的眼线全部拔了出去。
圣后得知此事后,气的砸碎了一个有一个玉盏,“段清漪,你回来坏我的事,我真是瞎了眼,让你嫁给顾玉楼,喂了一个白眼狼。”
殿堂之下,站着的是一名年纪不小的姑姑,高阶宫女的打扮,不动声色的听着圣后发脾气。
“桂云,还有什么消息吗?”圣后坐下来继续问道。
“回圣后,黑山派掌门暗算崆峒派、截杀雪山派幼子的事情被发现,合两派之力,一夜之间灭门。”
圣后气的闭上眼睛“姚家真是动手了!”
桂云面露难色,有说一句,“还有一事”
“说!”圣后的语气已经极为凝重。
“冬青是红枫与腾乔私生子一事,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此次论剑大会本来要选拔高手,如今衡阳剑派这件事情传出,门中严查此事,红枫掌事之位被罢免关押,冬青被狼山派追杀,腾乔自顾不暇,今年的论剑大会取消了。”
“顾玉章你这个小畜生,非要多管闲事,跟我作对,就是死也要毁了我的势力吗!你说!这一次他能不能死在黄泉苦蛊毒之下。”
桂云跪在地上答道“九成以上的把握。我催动了蛊毒,虽然被压制住,可依旧活跃着,他强行运功为姚静和疗伤,蛊毒已经渗入他筋脉,只可惜百里成发现我的踪迹,命萧山学院追杀我,不得不离开,否则,我若在近距离催动蛊虫一次,顾玉章必死无疑。”
圣后的脸上露出些许快意,“萧山学院,我看你们这位大长老要是没了,还嚣张什么,九成以上,怕是也救不活了,我就等着你死。”
圣后停了一下,好似又想起什么问到“刑部那个老顽固连永康也该到时候退休了吧。”
桂云回复道“朝中已经多人奏报,连大人私占水田,强取他人的私产,圣主已经罢免他的职权,命刑部裴宇侍郎、江一天侍郎共同查证。”
“好啊,按照陛下的用人啊,裴宇在刑部的资历最为适合提拔,不要操之过急,且慢慢看着。”
正在圣后考虑如何让裴宇顺利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时,大皇子走进来“母后安康。”
圣后端坐起来,说道“皇儿这么晚来,可也是为了勉之的事。”
大皇子眉头紧锁,“母后,不要再插手儿子的事情了。”
圣后听了不悦“你是在责怪母后吗?”
大皇子继续说道“儿子不敢责怪母后,但请母后想想,勉之与我一起长大,母后竟给他种下蛊毒,她是姨母的儿子,是我的堂弟啊,母亲还顾念亲情吗?”
“还不是为了给你配上一把锋利的宝剑,勉之性情你不是不知道,会乖乖听话吗?”
“母亲,乖乖听话的是狗!”大皇子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许,桂云识相的屏退了厅堂内的所有宫女,自己也守在远处。大皇子继续说道“勉之是性情中人,最重视情谊,小时候与我也情同手足,可你一次一次逼他,不惜种下黄泉苦,才将勉之逼走了,与我越来越疏远,顾家不曾将此事提及,你以为是不敢吗?是顾念着你和我的脸面,你向姚夫人下杀手,如今被查出了痕迹,你又迫不及待让桂云催动黄泉苦,派去杀手继续刺杀姚静和,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你布的局吗!”
“我是着急了,可就算他们怀疑又怎么样,有证据吗?不要这么对母后说话。”
大皇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母后啊,证据有用吗?段清晨抽去你我布置在风刃中的探子,需要证据吗?此时风刃中的人个个只能老老实实的,还敢传出消息吗,宫中这只手就断了!”
圣后知晓此事的确是断了一条臂膀,“那还不是段清漪那个贱人坏的事,胳膊往外拐。”
“母亲,段清漪你第一天认识吗?风刃中仅次于段清晨的存在,真当是表面那样莽撞的人吗?她五年不回中州,不传递任何消息,不是不能传递而是她不愿意做对不起顾家的事情,如今是为了顾玉章的事回来,她在震慑整个风刃,不得对顾家出手的事情。段清晨本来模糊的态度如今已经摆明了断绝关系。”
圣后意识到此事的确是情急之下唐突了,“那皇儿要怎么做?”
大皇子面色沉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收不了手了。母后,我会安排人提拔裴宇为刑部尚书,刑部侍郎就会有一个空缺,提拔韩乐就任。”
圣后脑中思索了片刻:“韩乐是云妃的人,提拔他,相当于是培养三皇子的势力。”
大皇子继续说道:“母后,云妃出身低,这两次都是三弟在父皇面前解围,为今之计是要拉拢三弟,稳住我们的局势。”
“也好,母亲年纪大了,糊涂了,你的事,自己上点心吧。”圣后叹息声中也有些头痛之意。
大皇子知道与顾玉章的关系再无缓和的机会,只能将计就计,说道“母后,勉之若要控制住黄泉苦之毒,三清宗十年一开的望天涯,是核心药引,我会差人全部毁掉,母亲就不必忧心了。”
圣后欣慰的点点头,“都听皇儿的安排吧。”
南方的早晨雾气朦胧,阳光穿过雾气,仍有一层模糊的神秘感,静和在朦胧中睁开眼睛,手指一动,触碰到顾玉章的手,恍然坐直了身体“静和?”
“勉之,我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昏迷几日的静和觉得身体绵软,尤其是轻轻一动,背部疼的厉害。
“傻瓜,挨那一掌可不是闹着玩的,修养些日子就好了。”能够看着静和醒来,顾玉章已经是心满意足。
可对于静和而言,勉之的态度没有像以往一样言辞犀利的训斥,总有些不适应“我下次会小心些的。”
“嗯,杀了陆离双剑,夫人的剑法有进步了。”
静和看着顾玉章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担心的问道“勉之啊,你是不是也受伤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顾玉章的脸。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正好咱们两个一起养伤,如何?”静和听着也信了,靠在顾玉章的怀里。
妙筠听着屋内有说话的声音,敲门,将准备好的早饭送进来,顾玉章温柔的扶着近静和靠在枕头上,从妙筠手中接过粥碗,用勺子搅拌着,又细腻的吹一吹,亲自喂给静和,可还没到静和嘴边,他的手抖动起来,勺子跌落在被子上,“是我不小心了。”
这一瞬间,静和抓住顾玉章的手“不对。勉之,你的手怎么了?”
顾玉章镇定的说道,“那日出手的时候手部被震伤,过些日子就好了。”可就在此时,他的心口又开始疼痛,蛊毒发作的周期越来越短,他不想让静和看见,于是借口说道“百里成有事找我,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明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静和还是点点头,看着顾玉章走出房间,妙筠重新将粥碗端过来,“二夫人,吃一些吧,这几日二公子很担心您。”
“妙筠,勉之是用剑之人,右手很重要,他的手怎么回事?”静和的话,妙筠只能勉强回答,“二夫人放心吧,益小谷主已经来了,不会有事的。”
若是普通的伤势,益冉不会急着赶过来,静和心中的疑惑更重了,“我昏迷多久了?”
“三日三夜了。”妙筠回答道。
“妙筠,你扶我起来,这屋子里憋闷的慌,我想走走。”妙筠为静和披上一件外袍,扶着她推开门,呼吸呼吸早晨的空气,伴着潮湿,又略带青草的气息,静和走出房门,刚刚坐下,便听见院落外急促的马蹄声,姚静隐手握长枪,跳下马。见着小妹已经醒来,加急了脚步。“小妹,好些了吗?”
“嗯,大哥,就是后背很疼。”静隐心疼的看着小妹柔弱的样子,心中不忍心,环视一下没有见到勉之,心里更是担心了。
“静隐公子,二夫人刚刚醒来,还没吃饭,我去把饭端过来。”妙筠有意提醒静隐,静和还不知道顾玉章的伤势。
“妙筠啊,顺便给我也拿一份。”
“是,静隐公子。”
静隐看得出小妹的疑虑,“小妹啊,想什么呢?”
“大哥,是来接我回家吗?”
姚静隐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大哥与想容要成亲了,家里总要有个能操持的人,我和你二哥也不够细心,家悦有了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总不能挺着肚子给大哥里里外外的忙活吧,小妹啊,跟大哥回去帮忙吧。”
静和很安静,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些事应该是真的,可一封信足以,大哥何必亲自来。
“怎么了,小妹,你不会想让父亲来操持这些事吧。”
静和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顾玉章没办法送自己回去了,她的面色严肃起来“大哥,我能感受到这院子附近藏着许多高手,你亲自来接我,益冉也来了,说明勉之出事了。”
妙筠已经将饭菜端来放在桌上,静和问道“二公子在哪?”
妙筠不敢回答,静隐叹口气,说道:“说吧,瞒不住她的。”
“在百里阁主房间。”
静和猛地起身,因为没有力气,差点摔倒,静隐扶着她,尽可能快的来到百里成的房间,推开门的刹那,静和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静隐,你来的正好,过来!”益冉喊道,告诉静隐法门,封住顾玉章的几处穴道,然后将内力输给顾玉章,勉强让他体内保留一些内力,抑制黄泉苦的蛊毒。
看着顾玉章手臂的血管一条条如同紫色交织的管线,仿佛要爆裂开,顾玉章痛苦的样子,嘴里咬着一块厚厚的锦帕,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滴落下来,洁白的内衫,很快就浸湿了。静和难以想象顾玉章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她靠在门边,默默的流着眼泪,静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百里成、益冉与静隐收回内力,顾玉章吐出口中的锦帕,黑红一片,他咳嗽了一阵子,憋得白皙的脸庞瞬间火红,一口黑血吐出来,自己用袖口擦拭后,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看着静和满是泪水的脸,便没有办法瞒下去了。他只能张开手臂,等着静和蹒跚着投入自己的怀里,痛苦的哭泣着。
静隐向百里成、益冉使了使眼色,三人先到院中,给两个人留下些单独相处的时间。看着怀里的静和哭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顾玉章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淌着,他声音沙哑的安慰着静和“别再哭了,刚刚醒过来,若再哭晕了过去,怎么办?”
“勉之,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我真的害怕了。”
顾玉章细腻的擦拭着静和的泪水,“我也怕,我怕等不到你醒过来,好在你醒了。”
“明明好好的,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顾玉章将她搂在怀里,说出黄泉苦的蛊毒在他去宫中生活的时候被暗自种下,以及此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可就是没有说如何解。
“有人催动蛊虫,我又受了重伤,你是为了给我疗伤,才无力压制蛊毒的是不是?”静和心中悲痛欲绝,她真的不想失去顾玉章。
“静和,别这样,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看着你醒来,我已经知足了。况且,只要蛊虫不在蓄意催动,我还有活命的可能。”说话间,顾玉章不停的咳嗽了一阵子,静和为他拍打着胸口让他能好受些。
“勉之,你别让大哥带我回家?你不能那么自私的推开我,好不好?”这一句一句,撞击在顾玉章的心里,他没法告诉静和自己有多舍不得她。可每一次蛊毒发作,自己都有可能熬不过去,一旦压制不住,就会筋脉爆裂而亡,那她该如何承受啊。
静隐坐在院中,问道:“益冉,我让百恒去三清宗求取望天涯了,勉之还能控制住蛊毒吗?”
益冉面露难色:“天女泪,帝王参,望天涯,再次聚集这三种灵药,或许有可能压制,可时间不多了,勉之的毒发越来越频繁,反噬越来越重,熬不过七日了。”
院落之外,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静隐望去,是百恒与顾玉楼一同赶来了,顾玉楼拿出帝王参,“益冉,这个给你,我二弟如何了?”
益冉摇摇头,问百恒“望天涯可拿到了?”
百恒跪地谢罪“对不起益小谷主,我没拿到,三清宗山下的弟子挡住我上山,说是望天涯十年出现一次,不能随意求取,当年是夫人以执剑长老的身份取来的,如今我进不去三清宗,百般打探后得知,三清总后山着火了,烧了所有的望天涯。”
这话被刚刚走到门边的静和听到,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柔弱的说道:“是有人故意放火。我回三清宗。”
顾玉章扶着她,“静和,我不想你冒险,既然没了,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是不是。”
益冉叹息着“没有了,勉之,这些年我研究遍了医书,甚至找来南疆蛊术修习之人,黄泉苦无解,只能在蛊虫沉睡的状态以血为引,引入另一人的体内,一定是与种蛊虫的人有着血缘关系。”
静和听着有些糊涂,“你说明白点?那蛊虫可以引到我体内吗?”
“不能!”
“我是勉之的大哥,我们血脉相连,可以引到我体内吗?”顾玉楼追问道。
益冉还是摇摇头,“黄泉蛊是圣后以血喂养的,种在勉之体内,所以,这蛊虫要么引到她的体内,要么引到大皇子体内,别无他法。引向其他人,轻则二人同时筋脉寸断,重则同时爆体而亡。”
“这个恶婆娘,真不是个人!”百里成气的骂道。
益冉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这是我与叶丹青在一起时,她赠我的仙女泪,这几日就是靠这个在维持勉之体内的蛊毒。”
“小谷主,你有没有能让我尽快恢复体力的灵丹妙药,三清宗内还有个地方,或许有望天涯。”静和想起来每次与母亲回三清宗都要去卧云峰住一段时间,那里是执剑长老的修习之地,有混元剑阵守山,宗内弟子,只有掌门以上能进去。
“你不能去!”顾玉章阻拦道“我怀疑三清宗内有变动。”
“勉之,我不是一个人去,既然你的时间不多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我可不像你一样会推开我。”
静隐有些犹豫的说道:“母亲不在了,小妹,你能过得了混元剑阵吗?”
静和看看顾玉章“有他在,就能过去。”
益冉只能无奈的叹息道“拖着半条命闯混元剑阵,一对疯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这雪莲丹是经过提炼的,药效温和一些,每日服用后,调息一个时辰,能缓解你的伤势。”
静和接过玉瓶,说道:“现在就走!”
顾玉章打开药瓶,赛一颗在静和嘴里,“坐下,平心静气的调息,至少要给妙筠些时间收拾东西,我与大哥交代些事情,两仪心法最忌讳急于求成,你的根基与内力修为很好,只要心中不乱,就不会有事,至少现在我没事,切记调息时不要慌乱,我在这陪着你,答应我。”
静和勉强点点头,于是回到房内,开始调息。此时静和身体虚弱,体内的内息也是混乱的,若是急于求成,很容易经脉逆行走火入魔,所以顾玉章才一直叮嘱她。看着身边的静隐,低声说道:“江南还有一些事情,我与大哥交代一下,你看好她。”
顾玉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心里的担心一点不少于静和。看着勉之出来,问道:“二弟,你这是在用命赌啊。”
“大哥,我不能看着静和死在我眼前。”
顾玉楼叹息一声,说道:“清漪回了月星城,按她的性子,会让我大舅哥拔除风刃中圣后的钉子,如此之后,风刃之中应该会老实一段日子,不敢动手了。”
顾玉章笑笑,“辛苦大嫂为我的事情操心了,那大哥怎么拿到帝王参的,长山老怪可不是大方人。”
“我用琥珀子跟他换的。”顾玉章知道那是大哥收藏的宝贝,一颗难求,从小到大,他也只见过那一颗。而在顾玉楼心里,再重要的宝贝也没有自己弟弟的命重要。
“大哥,我的伤势心里清楚,虽然希望渺茫,可静和要试试,我就相信她。但是江南有还有些事需要你来处理了。”顾玉章将九乡门、虎扬宗、衡阳剑派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哥。
“二弟啊,你这好像要交代后世一样,大哥真是不想留下了。”顾玉楼看着弟弟蛊毒发作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在为顾家、姚家做打算,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顾玉章只能苦笑一声,“若是真的没有望天涯,就真成了后世了,静和一定接受不了,大哥啊,我知道静隐和静轩能照顾好她,可还是希望你能关照她一些。”
“不能!自己的女人自己看好了!你还有个小侄儿在家等你带着叔母回来,别让他失望。”顾玉楼眼中含泪,站起来,“江南的事情,我替你料理,之后我回新城等你与我部署燕北的防守,不要让我带回去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父亲年过半百,也承受不起!”顾玉楼背着弟弟,眼中的泪水落下,他很后悔当初让圣后带走弟弟,若非如此,弟弟也不会承受这一切。
过了晌午,静和调息结束了,顾玉章命妙筠将饭菜端过来,哄着她吃些东西,匆匆上路了,静隐与益冉同行,前路未知,心情也是沉重。
一路上,静和一直闭幕调息着,顾玉章看着她的脸色还是惨白的,不禁有些后悔,深深的叹息着,静和睁开眼睛,“叹息什么?”
顾玉章自然不能说后悔娶她进门,也不至于自己死了她承受不了。开玩笑说道:“你总说我这张脸好看,如今坐在车上,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吗?”
静和被逗得露出一丝笑意“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阎王叫你三更死,谁也不能留你过五更,想开了就好了。”
静和堵住顾玉章的嘴,“不许乱说,我不放手,阎王来了也不行!”
顾玉章握住静和的手,深情的吻了一下,说道:“好啊,算一算我这个人估计跟阎王爷交情也是不错,这十几年,兜兜转转的在他门口转了多少圈,都回来了,老天爷待我不薄了。”
“勉之,你对混元剑阵了解多少?你有信心我能过去吗?”混元剑阵是三清宗卧云峰的守山大阵,是由门中十八位与世隔绝的长老布阵,考验三清宗执剑长老的阵法。上一任执剑长老是母亲,再上一任是剑圣韩山,自己也都是在母亲破阵后,才跟着进去的。
“有!就像你有信心我能活下去一样。”顾玉章眼中的坚定,始终是静和心里最大的依靠。“今时不同往日,闯混元阵就意味着你要担起三清宗执剑长老的责任,想好了吗?”
静和认真的点点头,“其实去年的年前,母亲就打算等年后带我去三清宗练习剑法,试炼混元剑阵的,后来母亲离世了,我便再也没去三清宗。”静和心里疑惑着,问道“勉之,我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师公很在意母亲的,可母亲出事以后,都没见过师公出现,不知道跑哪喝酒去了。”
“静和,我一直在找韩山先生,但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我不敢下结论,但一定有问题。”顾玉章又将丰静初口中描述的那名使用暗器的女子,告诉了静和,“所以,我不希望你来,因为你如今的剑法与岳母相差甚远,你在明处,我会担心有人下黑手。”
静和却是笑了起来“担心有用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马过来。”说的顾玉章也笑出声来。
静和见过很多次母亲过混元剑阵,于是将记忆中的样子描述给顾玉章,顾玉章此时蛊毒刚刚被控制住,拿笔还算稳,便根据静和的描述一笔一笔画出来,静和的记忆力极好,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尽可能的回忆着十八位长老的招式,停车休息的时候,便与勉之一起演示十八位长老的位置,以及记忆中变化的样子,每一次都能被勉之轻易破解,顾玉章试着将每一位长老的招式拆解给静和,看着顾玉章每一招每一式的指点,静和突然明白家悦当时说二哥穿着战袍进门的刹那有多像个英雄,有多吸引人,眼中真的只有他。时不时的自己就看出了神,还要勉之提醒一下才缓过来。
静隐心里顾忌着小妹的伤势和勉之身体的情况,将近三日的路程稍稍放慢了脚步,一来小妹的身体能恢复的好一些,二来,仙女泪加上帝王参能略微压制住勉之体内的蛊毒,多指点小妹一些,胜算也能大一些。
只是益冉越发对静和刮目相看了“静隐啊,我以为你这个小妹做生意出色,没想到记忆力也是惊人。她是怎么记住十八个人的阵法的?”
静隐笑笑说道“小妹跟母亲每年都要去三清宗住一段时间,十几年久而久之就记下了一些。”
“这可不止一些啊!静隐,如果三清宗真的没有了望天涯,只怕勉之回天乏术了。”
姚静隐叹息声中蕴含着无奈,说道“那我小妹也回天乏术了。”
姚静隐坐在一边思索着,这一年多对三清宗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与以往一样保持着关联,但推荐入军中的弟子要比每年多了不少,的确不像是知言掌门的作风,可书信的确是知言的笔迹,虽有怀疑可还是安排在军中了,勉之口中提到三清宗出了问题,难道这些人中有埋进来的钉子吗?
顾玉章拿出锦帕给静和擦拭脸颊的汗水,一起坐下来休息一会,看着大哥考虑许久的样子,静和打趣道“大哥,想大嫂了?”
姚静隐微微一笑,“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心中有底气了。”
“自然有的,我还有心气呢。”
顾玉章温柔的将静和的头发,向后面梳理一些,然后将水递给她,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说道“静隐在想,三清宗送到军中的弟子是不是也有问题。”
“哈哈哈……”听着顾玉章一语道破,静隐笑起来“勉之啊,有什么高见吗?”
顾玉章闲适的说道:“哎呀,大舅哥,你还是问问静和吧?”
静和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我什么?”
静隐解释道“三清宗的弟子会投西铭军是件寻常事,可这一年多,投军的人多了一些,还有的拿着知言掌门的推荐函。我怀疑这些人中,有故意插入西铭军中的人。”
顾玉章补充说道:“全部把除掉,未免寒了赤城之人的心意,若是利用这次你来三清宗的事作为一条消息传入军中,做些文章,也许能起到些作用,有人必然会把消息传出去,自然可以抽丝剥茧。”
“那就传呗”
“可我这个大舅哥怕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引来危险。”顾玉章看看静隐,“是不是?”
静和放下水壶,嘴角一笑“大哥啊,望天涯被烧毁已经说明背后之人早有准备了,我早晚会来三清宗查个究竟,或早或晚而已,也或许就是某局之人棋盘上的一步棋,不如就光明正大的走这一步,是不是。”
“可勉之蛊毒严重,不能再有闪失了。”这是姚静隐最为担心的。
顾玉章自嘲的一笑,“我的大舅哥啊,我这身边如今有个剑法高超的侠女,我怕什么,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吧。”听到顾玉章口中剑法高超的夸赞,静和心里美滋滋的。
“好吧。前面就是阳城,准备进城吧。”静隐安排马跃送出两个消息,静和则与勉之继续讨论着混元剑阵的破阵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