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难公子(上)
次日一早,姚静轩便堵在门口,“勉之?起来了吗?”
顾玉章打开门,“小声些,静和还睡着。”自己走出房门,重新将门关上,“家悦都快到日子了,你还有心情跑我这里来。”
姚静轩心情极好,说道:“你别这么一筹莫展,家悦前几个月也是这样的,我也是束手无策,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就好了,家悦现在吃的好睡得好。”
“你一早找我,是不是为了云帆的事?”
姚静轩点点头,“是啊,你这个时候带小妹回小关城,不完全是陪小妹回娘家吧。”
顾玉章侧过脸看看静轩,“我就是回来陪静和的。”
“死鸭子嘴硬吧,我就不信你能看着云帆被他大哥算计,无动于衷。”
顾玉章微微一笑:“我现在脑子里就是静和身体能好一些。况且,云帆不会连条后路都没有的,他的姑母可与我那个不一样。”
“那也是廖云天的姑母啊,左手是肉,右手也是肉,背着抱着一样沉,梁妃又一向是深居宫中,不理前朝之事,廖夫人一向是觉得大儿子可怜,事事都让云帆迁就,如今应该也是一样的。只可惜,廖郡守说重病就重病了,很是奇怪。”
顾玉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不是奇怪,是很蹊跷,上个月萧山学院传来消息,廖郡守采纳了云帆的建议,招纳寒门有德行有才学的人入世,打破了鄂川一贯的贵族推荐入官的局面,其中有些是武将,廖郡守亲自校验,身体还是康健的,短短一个月不到,就病倒了,而且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静轩补充道:“西域与鄂川西部的摩擦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云帆始终在边境,与当时我在梁城不得不守一样,更奇怪的是,廖郡守在重病期间将兵权交给我廖云天,竟然命云帆撤兵回城在床边尽孝,这个老郡守平时虽然顽固,但戍守鄂川几十年,怎么会突然让云帆撤军,此时撤军,边境的土地就相当于拱手相让,如同父亲和顾伯父说的,廖郡守除非老糊涂了,否则绝对干不出来。”
“哎,本来云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最新的消息中,云帆虽然没有撤兵,但是,将指挥权交给了周将军,自己已经回俞城了,此后再无任何消息。”顾玉章的话说到此处,静轩已经听得出,这不是个好消息,叹息一声“若不是家悦临盆在即,真应该去帮他一把。”
“二哥,家悦的日子可能还要半个月呢,我在家继续帮你陪二嫂嫂吧。”静和推门出来,衣衫单薄,顾玉章将自己的外袍裹在静和的身上“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些,这寒冷的天气,真要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着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盖上被子。
静和不说话,只是看着顾玉章,可这眼神像是在逼问口供一样,片刻的安静,静轩都觉得有些尴尬了,“小妹,勉之没想去,你好好歇着吧。”
静和也不说话,顾玉章一副虔诚认错的笑容:“静和,这件事呢,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你近来身子不适,我不放心。”
“不放心,就把我送回娘家,然后派洛雨带着一队人,前往俞城?”顾玉章知道瞒不了了,眼神向静轩求助,静和又继续说“不用看二哥,也没有比你好哪去,百恒呢?昨日回来就没见着人。”一句话下来,静轩也不敢说什么了。
“你前几日不停的跟百里成书信往来,就是在安排这个事情?”
顾玉章点点头,“夫人啊,我就是担心云帆有什么不测,可他是知道姚家与顾家前哨的,没有收到任何求救的信号,我和静轩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可总要知己知彼,是吧。”
“说的有理。”静轩映衬着。
静和心里盘算着刚刚二哥与勉之的对话,说道:“俞城之内此时应该已经混入了不少势力,你们此行注意些,早去早回吧。”
顾玉章并不意外的笑笑“真的同意我去吗?”
静和笑容温和,可又看看二哥眼中的顾虑,说道:“二哥,你们俩和云帆交情不浅,同行也有个照应,想去的话就回去好好与家悦商量商量。”
“这离着临盆的日子还有半月呢,你去吧。”家悦与想容缓步走近房中,顾玉章连忙将座位让出来,“静和,你二哥这几日就琢磨这事呢,又怕孩子早出来,自己赶不上。”
静轩赶紧解释:“我是怕你太辛苦了。若到时候我不在身边,你心里没底。”
“哈哈哈……,你在身边我心里也没底啊,这没生过哪知道啊,你和勉之去吧。”
想容笑笑说道:“你们俩快去找静隐吧,昨日他就准备了人,说是要去俞城,一早就去找父亲了,说是父亲和顾伯父在小关城不会出乱子,你和勉之也在,你们俩再晚点,静隐就走了。”
两人一听,便匆匆离去了,时间过得很快,想容与家悦年初的时候还是围在静和的房间里,说着女孩子的心事呢,短短一年的时间,三个姑娘都快是做娘亲的人了,静和说着:“这老天爷啊就是垂怜我们姚家,送来两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嫂嫂。”
想容说道:“你今日好受些了吗?”
“好些了,平日也没有吐得的这么厉害,就是昨日坐车颠簸的难受些。”若是顾玉章知道静和吐的厉害是一定不会让她坐车回娘家的。
家悦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说道:“静和,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似乎上次伤好了以后,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呢,米霞掌柜都说我是因祸得福,吃了灵药,对我日后身体恢复都是好的。”
“家悦你可不要再提上次受伤的事情了,我们真是吓坏了。”静和幽默的描述着家悦战场上的决绝与静轩作别的情形,笑的想容与家悦都肚子疼了。
顾玉章三人兵分两路,静隐直奔定州的西铭军营,定州是鄂川与西铭交界之处,静隐坐阵这里,一旦鄂州军中有异常,一来能守住西铭的地界,二来能随时支援俞城。而顾玉章和静轩此行除了早已埋藏在俞城内的洛雨和百恒,没有随行任何侍卫,二人乔装成平头百姓,进了俞城。
俞城的核查人员进出比平日里严了许多,顾玉章跟着贩运茶叶的商队混入城,而静轩则是跟着春草帮运货的脚夫混入城内,两人按照既定的计划,分头打探消息。俞城的街市上气愤很紧张,人群中隐藏着很多势力,两人行事也是极为小心。直到入夜之后,水乡茶坊的内室,光线昏暗,静轩坐在左边,仔细的看着廖家府宅的图纸,这是姚家细作传出来的消息,等了一会儿,顾玉章身后跟着一个人进来。
魏双华?静轩心中是些意外,但既然勉之能带他来,说明此事信得过,便礼貌的请他一同坐下。“勉之,这是廖家府宅的图纸,府中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巡查的班次,府中人手增加了两倍?”静轩指尖滑动,“其中有三处,布防人数是最多的,东边这里的淮海堂,廖郡守的起居之所,东北方宴清池,西南方的兰苑,这里是廖云天的住所,宴清池是廖家的一处假山瀑布、荷塘景观,人手布置密集,将淮海堂两面合围了起来。”
魏双华看着静轩的图纸,精细的不能在精细了,说道:“这更像是针对老郡守的布坊。”
“不错。”顾玉章继续说道:“廖家与神医谷、百草山庄的关系匪浅,此次老郡守病重,推掉了长期为廖家问诊的神医谷妙医堂赵老先生,说是廖云天亲自请的医师,百草山庄在俞城的曦草堂,是廖家定点取药之处,此次也断了。更说明老郡守这次的病情很古怪。而且……”
顾玉章的话音还未说完,益冉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很严肃,“勉之,静轩,我怀疑我二叔在廖家,此事脱不开关系。”
静轩想想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益冉,你怎么来了?我收到的消息中,廖家没有益泽的消息啊。”
益冉坐下说道:“我从燕北回来以后,便察觉二叔之前在安和堂的心腹岑升在俞城出现过,于是便命人盯紧了二叔,却不曾想,二叔来了一招金蝉脱壳离开了神医谷,二叔失踪后,子苓也不见了,而且带走子苓的人一定是高手,神医谷内的人没这个本事,二叔一定是以自己为目标吸引我的注意,暗中勾结外人带走了子苓。”
“益泽擅长制毒,以往也经常制毒,这是你控制他的关键。但子苓的毒术更胜一筹,益泽是想让子苓做替死鬼。”顾玉章的猜测不无道理。
“俞城中的医师、药师对老郡守的病情都是一无所知,消息封锁的很严密,赵先生千方百计打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说老郡守时而出现幻觉,时而清醒,每日晨起必会咳嗽不止,这症状很像子苓研制的寒露清,此毒是一种麻痹人精神意志的毒药,用量大,很容易令人神经衰亡而死,但用量适度,便会逐渐令人精神失常。”
魏双华疑惑地问道:“益小谷主为什么确定这毒不是子苓所下?”
“他不会!”益冉情绪有些激动,怒斥着魏双华,“子苓绝不会伤及无辜,他与廖郡守无冤无仇,更不会管这些无聊的事!”
静轩按住益冉的手臂,“你冷静些,魏公子不熟悉子苓,也只是问问。”
“这话就不该问!哼!”益冉脸上交杂着怒气与焦急。
“哎!”顾玉章叹口气,给益冉倒杯茶:“小谷主,消消气,先尝尝我们家茶坊的茶,这可是我夫人清明前精挑细选的。”
益冉也没理会,顾玉章继续说“若子苓是个女子,你非把子苓娶回家不可。”
这并不怪顾玉章说,益冉对子苓这个师弟真的是宠爱有加,老谷主嫡传弟子三人,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桃姬和子苓,与他一同长大,桃姬的不幸,让益冉更加珍视子苓这个师弟,“你就别打趣了,快想想办法吧。”
“这事啊,跟云帆这悬而未决的婚事有关。”
益冉抿了一口茶,“勉之啊,你说廖云帆与中州那位三公主的婚事?”
“正是。”
“益小谷主,刚刚魏某冒失了,如今既然确认与您的师弟无关,我便说明我的来意。”魏双华继续说道:“姚家大公子喜宴出事后,太子曾给我父亲写过书信,说明魏家在南湘务必谨慎,整肃军中的耳目,并且替换了通传军令的密语,我父亲虽然支持太子殿下,可毕竟向郡守对我父亲有提携之恩,向家出事后,我魏家收编了向家军一部分,并且利用向家军中往来的关系查到彭范在代理南湘事务中,军饷、物资的分配有很大差额,这件事何将军也有所察觉,并向彭范要过解释,可账目清晰,何将军有苦说不住,事后何将军以及何家军队被派遣住守千离镇。”
静轩和顾玉章都参与了东岳与瀛洲之战,对东岳、南湘、瀛洲的地形分部很熟悉,东岳清口是上一次海战的地点如今中州军队驻守严谨,但瀛洲的军队若要南下,东南的千离镇的确是个好的切入口。顾玉章说道“我也收到消息,瀛洲的确近几个月在千离镇有军船巡视,而且何将军和瀛洲水军已经有过交战,只是范围很小。”
“不错。”魏双华继续说道:“千离镇出现滋扰与何家军被调遣至千离镇的时间很巧合。”
“何为巧合?”顾玉章追问道
魏双华看看坐在一边的静轩,“都发生在姚郡守肃清西铭奸细与祸乱姚家中人的那个时间,而千离镇的摩擦起初只是渔民的纠纷,小的不能再小了,彭范却调走了何家军,之后瀛洲的军船陆续介入,何家军也出了兵,就这样时而大时而小的纷争,将何家军陷入千离镇难以抽身,此后彭范将我父亲在靠近中州的驻军也撤到东南布防,如今靠近中州的军队都是彭范的军队。说明彭范既不是大皇子阵营的也不是太子阵营的,我和父亲便开始多留些心思,半月前彭范的长女彭冉溪,以探亲为由来到俞城,探望姑母,也就是廖郡守的二弟,廖家二夫人,随行之人中就有司空举。”
“彭范的心腹谋士,司空举。”静轩口中低语着,“看来廖云天军中的支持已经明确了,廖家二爷,还有这位谋士司空举。”
“嗯。”顾玉章认同的点点头,“今日我在城中发现俞城真是热闹至极。”
静轩一笑,应和的问了一句:“让我猜猜,除了我们仨,还有谁?”
“猜吧”
静轩看看魏双华,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双华,你来此处,应该也有太子的指示,以太子处事的风格,此事还是要避嫌的,不会再授意其他人,对吗?”
魏双华点头一笑,顾玉章说道:“算是,再说说。”
静轩抿了一口茶水:“鄂川这么重要的位置,大皇子和圣后一定不会束手旁观,管老将军虽然禁闭在家,管家军中之人可大有人在,俞城虽然在鄂川偏北,但距离中州可不远,驻军此处的管家军应该是管武将军的人,可是来了?”
“对,管武的副将吉鸢在城内。隐藏在丁将军的府宅内,如今丁将军称病在家,已经有段时间,看上去立场摇摆不定。”顾玉章回答道,“继续猜。”
静轩琢磨琢磨,“岭西也来人了?”
“楚晨。”魏双华说道,“以我明面上收到的消息,西铭大公子姚静隐进入定州,岭西大公子楚言伊驻兵青马仓,实际上,你们俩暗中进了俞城,你们是来找云帆的,而楚晨身份特殊,出现在这里也像是在找人,可隐藏的很细腻,若不是前几日两伙黑衣人打起来,楚家人漏了行踪,还真难发现。”
“楚晨行事稳重,是如今岭西楚郡守的堂兄,算得上岭西的大管家,这一年岭西的金钱贸易皆是楚晨在经营,是个有手段的人,可他插手廖家夺权的事情,的确有些说不通,除非……”顾玉章似乎想到当年葛家的事情。
静轩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当年葛中直叛乱,葛郡守宣称同样掌管这把岭西金钥匙的宋儒先生监守自盗,将岭西的医药、钱财、粮草都给了葛中直,宋老先生被逼自杀。”
“不错,楚晨自幼与宋老先生学习经营之道,与宋先生如师如父,能让楚晨亲自前来,兴许是因为葛家有人出现了。”
魏双华更加疑惑,“顾二公子,当年葛家夜袭小关城,葛中直叛逃,圣主命三皇子传令灭三族,怎么还会出现葛家人?三皇子……”魏双华说话间,恍惚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来,他重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玉章和姚静轩,“三皇子?”两人没有说什么,“彭范……”低语中,魏双华之前的疑团似乎都解开了,因为向家出事的时候,传令的也是三皇子。这位皇子在悄无声息间已经谋划许久。
顾玉章叹息一声,“云帆还是没有下落的,俞城内似乎没有任何关于云帆的消息,只能说明,他在离开军营不久已经出事了。”顾玉章从怀里拿出鄂川的地图,静轩沿着西域向俞城的方向,手指停在羊谷道,说道:“这里沿途都有廖家军队,怕是自家河里翻船了。”
魏双华说道:“俞城之内的消息散乱,我此行,太子的印信中提到,助廖家解除困境,可半月来,无从下手,二位可有好的办法。”
顾玉章和静轩梳理着手中的信息,看似散乱,却也隐约有了些许线索,可若是说有了线索呢,要找的廖云帆不知身在何处,子苓失踪同样是音信全无,房间中久久陷入沉默。
天边一抹红晕已经浮现,益冉心急的捏着眉头,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静轩与顾玉章眼神的交流中大概确定了方向,顾玉章说道:“我们此行是为了云帆而来,先找到他。”
益冉跳起来,“那子苓怎么办?”
顾玉章拉他坐下来:“哎呀,你能进得去廖家吗?”
“现在不能。”
“稍安勿躁!。”顾玉章心中知晓廖云帆的谋略,若非他相信之人,绝对没人能算计他。
静轩说道“双华,你说有两伙黑衣人打起来,可查到他们了吗?”
“当时楚晨的人介入以后,场面混乱,有人扔出了烟雾弹,人便散去了,所以我也只查到楚晨落脚在沃月楼。”魏双华回答道。
“沃月楼,我与你去一探。静轩,你查一查羊谷道至俞城这一路的守军是谁的人,查查城中可疑之处。”顾玉章看向益冉,“小谷主,帮个忙吧。”
“说!”
顾玉章凑到益冉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益冉眼睛瞪大了说道:“我堂堂神医谷的小谷主,你让我找人干这种事儿,你缺不缺德啊。”
顾玉章无何奈何的说道:“这事儿只能你这专业的出手,既不会伤害身体,也掩护我们的行动,这分寸啊,你拿捏吧。”说完,顾玉章拿起草帽与魏双华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溜出了茶坊。大街小巷四处的穿梭后来到沃月楼的后门,两人翻墙进了后院。
落地后,顾玉章说道:“魏公子,你翻墙竟是没什么顾虑的。”
“我这一身船夫的的打扮,谁看得出是魏公子。”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进入一条小道,顾玉章目标明确的走着,避开了院内所有的护卫,魏双华打趣道:“二公子啊,你对沃月楼如此熟悉,不怕惹你家夫人生气啊?”
顾玉章想起在明安城与静和偷听管斌的墙角,不禁笑笑,“我夫人翻墙可是轻车熟路了,怕你都跟不上。”
“这……”翻墙可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儿,魏双华被堵的说不出话。
顾玉章带着魏双华进入一个庄重的院子,溜进去,敲门三声,声音由缓及重,很快门打开,将二人迎了进去,并左右瞧瞧没人才重新关好门。
“琴娘拜见二公子。”女子衣着已经整理好,恭敬的向顾玉章行礼。
“起来吧。”顾玉章并没有介绍魏双华的身份,毕竟此事隐蔽些好,继续说道:“安排我与楚晨见面,立刻。”
女子有些犹豫了,说道:“二公子说的人不在沃月楼,但他的人一直安插在沃月楼,重金找人。”随后琴娘拿来一幅画像,顾玉章与魏双华见后都明白,那是上任岭西郡守葛家独子葛清的画像。琴娘继续说道:“二公子,沃月楼每日往来之人密集,那人虽常来此处,但很少留宿,只说出两万两黄金买此人的消息,我可以将他的人带来,给您引路。”
“也好,去吧。”
半刻钟后,琴娘带来一名男子,琴娘对那男子说道:“小哥,不该问的别问,只管带路给你家主人,莫要耽误大事。”男子见二人一个粗布麻衣,一个船夫打扮,再平凡不过,可气质与众不同,尤其是琴娘说话都是客客气气,要知道琴娘可是沃月楼的花魁,接不接客都要看琴娘的心情,男子恭敬的向琴娘行礼后,便引路而去。
拐了七八个弯后,终于到了一处宅院,男子敲门与看门的嘀咕了几句,便带着二人直奔正堂,院中的打手很多,魏双华说道:“二公子,楚言伊至少给楚晨这位伯父带了上百人,绝非是一朝一夕进入俞城的,楚家盯着俞城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玉章低声回复道:“那还不是廖家有人养了耗子,招了猫来。”
刚刚起床的楚晨听闻琴娘亲自引荐的人,匆匆赶来,见着顾玉章和魏双华,恭敬的行礼道:“二位公子前来,未能远迎,有失礼数,有失礼数啊。”
“楚先生,何出此言,我二人今日贸然到访也不是为了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楚先生,不见外就好。”
顾玉章短短几句话,已经给楚晨点名了合作的意图,楚晨是善于经商的人,脑子自然是活跃的,含着笑意说道:“顾二公子行事坦荡,哪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老夫来俞城也不瞒着二位,是为了还宋先生一个公道。宋先生一生清白却枉死于他人的指控,最可气的是,半年前我查到葛家人没有死绝。哼!”
顾玉章言语平静的说道:“我岳母大人的死与葛家脱不了关系,当日葛郡守自裁后,圣主传令灭三族,告诫中原之内各州郡不得挑起战争自相残杀,为何葛家人没有死?”
楚晨叹息一声说道:“当日葛中意自裁之时,只有三皇子在场,之后的事情也是三皇子处理,可刑场之上,葛家毕竟在岭西郡多年,为了保存最后的颜面,便套上了面套行刑,后来下葬合尸之事,便没有细查,应该是在这个环节被动了手脚。说来也巧,姚夫人离世后半年左右,姚家姑娘在定州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曾来岭西郡找过我,重开姚家商铺,增开医馆的事,当时岭西的贸易一落千丈,我自然愿意姚家姑娘在岭西郡做生意的,姚家姑娘行事利落,很快就将姚家的生意重新扶持起来,税收上也给了不少,因为岭西与西域往来密切,我便给姚家姑娘开了一条通行证,往来商队通行自由,虽说有这份通行证,但通关文牒与郡县之内通行文书还是有的,起初我担心姚家姑娘年纪小,往来通行出现纰漏惹下麻烦,可几个月下来,姚家姑娘行事谨慎、沉稳,手续也是样样齐全的,老夫便不再操心了,也就是这几个月,我查到经手岭西郡部分州府以及与西域往来的手续竟然有私线押运,便让言伊详细追查,在边城查到葛清的踪迹,以此为线索查追查葛家余孽,但都消失在俞城附近,但凡进入俞城,就再无踪迹。”
“楚先生确认在俞城?”魏双华问道。
“老夫肯定,你们进来应该也发现这院中之人不少,便是言伊陆续派来的,半月前,查到葛清出现在羊谷道,我便来了。埋伏数日后,终于发现葛清带着人出现在南城,与人打斗,应该是在抢人,我便命人出手了,可惜啊,没有得手,此后,葛清再没出现过。”
羊谷道,顾玉章基本可以断定被抢之人是廖云帆了,可廖云帆的武功也是难逢敌手的,怎么可能任人抢夺,得尽快找到人才行,“楚先生,可知道当日与你一同出手对付葛清的是什么人?”
楚晨先是摇摇头,又细细想想,说道“很可能是宫中的人,当日打斗中,领头的是个女子,使用的软件是出自月星城段氏,我不会认错。”
顾玉章大概心中有数了,“楚先生,我此行前来只为救廖家二公子云帆而来,按照老先生的说法,葛清所抢走绑架之人,便是云帆。与先生不冲突,有了消息,必会传给先生,我只管救人,至于葛家,先生要杀就杀个干净,避免招找来麻烦。”
楚晨自然是明白三皇子的缘由,回答道,“二公子放心,葛家人,老夫不会手软。”
顾玉章嘴角一笑,起身说道:“楚先生,在俞城这位置虽然隐蔽但已经不安全了,若听我一句,即刻动身,兵分两路,大张旗鼓的回青马仓,暗中通知言伊前往蒲瑶。”
“蒲瑶?”楚晨有些诧异,可依着顾玉章这位常胜将军的行事原则,便没有多问,说道“二公子好心提醒,老夫即刻就走。”
顾玉章起身告辞,并说道:“楚先生,告辞。”楚晨动作很快,立马召集全部人手,公然出城回青马仓。
这一举动,令城门守军的人,速速通报给了廖云天,坐在下方的司空举思考着,说道:“楚晨离开了?”
守军回复道:“的确是,看着有上百人,全都走了。”
“这未免有些蹊跷啊?”司空举脑子里迅速的琢磨着,“楚晨进来俞城这么多天,都在找葛清,藏匿的很隐秘,刚被我们找到,就走了?”
廖云天说道:“司空先生,按原定计划,杀了吧,回青马仓的一路,我们有机会动手。”
“不!他走的官道,而且护卫众多,他是如今岭西大管家,有官职在身,而且没有隐瞒身份,光明正大的走,若在鄂川出了事,廖家与楚家就彻底撕破脸了,楚雷人如其名,脾气大、性子倔、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掌管粮仓调配十几年从没出现过纰漏,也从不给人见缝插针的机会,他有今天这个位置走的很稳,若这个时候楚晨死在这里,楚雷不会像姚锦成一样的雷霆手段,却会像一只苍蝇一样,轰不走、赖着你,让你难受恶心,坐立不安。”
“哼!可他们发现了葛家人的存在。只怕给三皇子增添麻烦啊。”廖云天的话语中已经在示意司空举,这是个选择题,不杀楚家,就得灭了葛家,以绝后患。
司空举慢声细语的说道:“大公子,莫急,葛家当年就该死了,不过是,葛中直手中五万人,与三皇子的条件是保全葛家人,但是姚家、顾家在北境的势力太大了,葛家人根本走不了,楚家因为宋儒的死又堵死了岭西的路,只能将葛家人藏起来,而且,扰乱鄂川军变,弑杀鄂川小将军廖云帆这件事,总要有个人扛着的,葛家已经是死罪,多一条也无妨,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可与我们无关。”
廖云天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先生说的是。”廖云天话语一转,“只是,先生,楚家上次突然介入,葛清失手,云帆不知所踪,还没有消息,让我寝食难安。”
司空举的眉头皱起,“的确,说来二公子的命真是够硬的,中了洛神归,又硬生生的挨了一招摧心掌,还中了两箭,居然还能逃脱。而且俞城三十里内都没能找到他,甚至连药铺、驿馆都没有可疑的人。”
“若不是那伙黑衣人,趁火打劫,二弟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便可以要挟父亲将郡守之位传给我,我可不想背负着弑父的罪名。”
“只怕那群黑衣人的来历也不简单,但绝对不是顾玉章,姚家大公子此次陈兵定州城,百恒早已进了俞城,燕北那位的侍卫洛雨也是一样,但都迟迟没有动作,只怕在等二公子的消息。”司空举心里是有疑问的,猜测的说道:“数日前有消息传来,姚家姑娘身体不适,那位一直在身边陪伴左右,姚家二郎的夫人即将临盆,也在小关城,可他们真的不会来吗?大公子最近城中有没有生面孔?”
廖云天命护卫前来询问,“回大公子,近来城中如常,只是丁将军府中住着管家军中的吉鸢,丁将军称病期间只命人去过一次军营,我去查过,只说是例行公事的问一句,再没其他,二老爷也派陈都尉去探望过丁将军,将军只是应和几句,没有说什么,此时还是摇摆不定。”
“丁将军真是老狐狸啊,既没有给吉鸢下逐客令,也没有驳了二老爷的面子,两边都想站,两边都不敢,隔岸观火,大公子啊,盯住了丁府吧,丁将军手中的兵马可都在俞城吗?”
廖云天想了想说道:“不,丁将军的兵马在这里。”廖云天在身后的堪舆图上指出丁将军的兵马戍守的位置,司空举看似几个州府不近,可中间汇聚在李家庄,可直奔俞城,说道:“大公子,李家庄至俞城一路的兵马是谁的人。”
“二叔的人,而且这一路,我已经排了重兵驻守,丁将军的兵马想要回城,绝非易事。”
听着廖云天这样说,司空举的脸上才露出些许轻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