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方家父子
“快出来，收税了！”
大清早，天还没亮，方辰被一阵砸门声惊醒，他默默地翻身起来，推开房门。
此时，篱笆院墙边站着三五个大汉，为首一个方脸男子正朝里张望。
方辰旁边，一道干枯瘦小的身影迅速冲出，边跑还在边穿着衣服。
“唉，来了来了，刘爷，让您久等了啊！”
那道身影一边打开门栓，一边谄媚地恭手道。
“哼，方老头，以后搞快点知道吗？”
那方脸男子刘爷一声冷哼，指着鼻子不愉道。
“是是是……”
刘爷没有再理会他的话，目光在院子里一瞟，看见了方辰，眼前一亮。
“嘿，这是你儿子小方吧？哟，都长这么俊了！”
方岩见了急忙挡在前面，弯着腰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刘爷您见笑了！”
然后又转过身，对着方辰厉声道：“你这混小子，出来干什么，冲撞了刘爷，当心老子打死你！”
方辰漠然不语，转身进了身后的土胚房。
刘爷见着倒没阻止，反而笑眯眯道：“不冲撞，不冲撞，嘿，没想到你这坏田里还能结出好瓜？”
“老方啊，弄清楚了吗，别不是你的种吧？哈哈。”
其身后几人哄然大笑起来，方岩低着头，不敢反驳，眼中却有厉色一闪而过。
“行了，老方，这个月的税钱呢？”
“您，这……刘爷啊，这月我家都没怎么开过火啊！”
“管你开不开火，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啊！”
“就是，咱刘爷亲自来收税，这面子都不止这几个钱了！”
“……”
方辰耳朵凑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喝骂声，面色平静地攥起了拳头。
但他不能冲出去，在这年头，平民老百姓与帮派发生冲突被打死了都没人敢来收尸！
“哥，那些人又来了？”
这时，一道清亮细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辰回头一看，一名身材瘦小的小丫头正探头探脑地望着外面。
这是方辰的妹妹，比他小六岁，今年十一，二人母亲在生下方婷后难产去世，老父亲方岩一直拉扯着两人长大。
“嗯。”方辰看着小丫头，眼神不由得温和了几分。
方婷看了眼院子，厌弃地道：“哥，听说黑水帮最近正在和赤沙帮抢地盘，说不定黑水帮没了，我们以后就不用交税了！”
方辰无言苦笑一声，没了黑水帮还有白水帮、绿水帮，不压榨平民百姓是不可能的。
随后想到什么，他眼中冰冷之色一闪，这个时候黑水帮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吧？
方辰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臂，“说什么呢？回去，最近几天不要出去玩了”
方婷像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哥，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给你和爹添麻烦的。”
方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其瘦弱的身体，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该到冒险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方辰不禁叹了口气，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现在还是一事无成，真给穿越者丢脸！
方辰前世患病去世，经历过那种生命慢慢流逝的感觉，今生他更加珍惜这重活一世的机缘。
谁不让他活，他就敢让谁去死！
这一世，他不仅要活，还要好好的活！
而且这一世还有懂事可人的妹妹和关爱他的父亲……
方辰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再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
就在这时，父亲方岩推开了大门，看着两兄妹，对着方婷道：“小婷，干什么呢，别打扰你哥休息！”
方婷吐了吐舌，小步地往里屋走去。
方家总共两间房，一间是后屋的柴房，方父改造了一番自己住，把这间房留给了兄妹俩。
方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也是他的书房，小婷白日里都是不会来的，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来睡觉。
他看着狭小的房间，叹了口气，小婷现在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与他同住就不太合适了，可没有办法。
现在这种境况，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也要求不了太多。
方辰看着破破烂烂的桌子上的几册书，漠然不语。
方家曾经虽说算不上阔过，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要不然也弄不到这些书。
可是最近几年，外面世道渐乱，大玄王朝情况急转直下，吏治崩坏，城中黑帮四起，城外山匪遍地。
要不然也轮不到一个黑水帮来收税，哼哼，说是税实则与匪徒强抢无异。
哪有听说过收“泔水税”的？
这“泔水税”，顾名思义就是收百姓倾倒泔水的钱。
滑天下之大稽，方家由于方父前几年在酒楼帮工，情况还算好的了，但有些人家都揭不开锅了，上哪里来的泔水？
不过是找个由头，正大光明地搜刮民脂民膏罢了。
如果敢不交？
城外乱葬岗可不会担心多了一具尸体而装不下了。
“唉！”
方辰哀声叹气地翻动着书册，也多亏方父有些手艺，在酒楼掌柜那里有点面子，这才能弄来这些书。
“至少穿越过来不用当文盲了！”方辰自嘲道。
半年前，原身生了一场大病没挺过去，这才让他穿越了过来。
这半年来，多亏了父亲和妹妹的照顾，要不然他或许会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方辰心底下定了决心，方父所在的酒楼由于背后靠山出事早就没了，所以方父几乎是无业游民，只靠着在码头扛包那点微薄收入支撑着日常开支。
以前家中还有些积蓄，但也都被他那场病给耗没了，这些帮派这税那税的收下去，方家几人离去给人卖身为奴也不远了。
这就正合黑水帮之意，到时候他们还能通过买卖人口再赚一笔。
“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啊！”
那我就只能比坏人更狠了！
这种背景下，读书已经毫无作用，毕竟朝廷都快完了，只这一年，方辰便听说皇帝都换三个！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谣言了。
我需要力量！
方辰眼底犹豫之色尽去，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让他护住这个家。
傍晚，方家三人围着一个火炕正在吃饭，说是饭，其实就是一人两个糠面饼子加一晚咸水汤。
把热好的饼子递给兄妹俩后，方父从身后的锅里摸出一个小碗又给了方辰，里面是三片老腊肉。
“咕噜！”
一声咽口水的轻响让几人的手都顿了顿。
见得两人的目光投来，方婷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啃着饼子，将小脸埋在咸水碗里小口喝着。
方辰一笑，从碗里拿出一块腊肉放到了小妹的碗里。
方婷一急，就要还给他，“哥，我不要，这是给你补身体的！”
方辰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哥的身体早就好了！”
一边说着还用力屈起手臂，一副我很有力量的样子。
看得小丫头一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晌之后才闷声道：“还是哥吃吧，婷婷不喜欢吃肉！”
但她不停吞咽的口水还是暴露了她……
火炕上，方父看着兄妹俩，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与释然。
但他又马上板起脸，对着方婷道：“就这一次，以后都要留给你哥补身体。”
得到父亲的允许之后，方婷这才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欢快地叫了一声：“谢谢爹！谢谢哥！”
然后就把肉丢进了嘴里，细嚼慢咽好久都不舍得吞下去，最后还把手指和碗都舔了一遍才肯放过。
方辰看得鼻尖一酸，急忙低下头，不是他不想给更多，而是这就是极限了，再多小婷和父亲就都不会接受。
这还是他给的是小婷，若想给父亲，那试都不用试。
方父其实算不上重儿轻女了，在这个时代这是常态，若是换了别的心狠的人家，这么大的姑娘都可以嫁出去了，也不用再占家里的粮。
当然，这也与方辰的竭力阻止有关，他不想妹妹随随便便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了人，只为换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彩礼。
方辰看着佝偻的老父亲和瘦小的妹妹，默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一定要尽快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