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府(一)
自从胤禛登基,这一年来,胤禛总忙于公务,疏于对心言的照顾,因此他非常愧疚。
他不止一次再想,如果他不争储位,做一个潇洒王爷,和心言日日相守,是不是会比现在愉悦些?
但胤禛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自己都未必能保全,更何况保全他在乎的人呢?
转眼便来到了正月十五,胤禛见过了百官,就急匆匆地赶去了翊坤宫,他要告诉心言一个好消息。
“心言,心言。”胤禛进了翊坤门,便激动地唤着年心言。
翊坤宫的宫女太监都愣住了,她们还没见过皇上如此兴奋,年心言也被吓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皇上,怎么了?”年心言问。
“你猜朕刚刚见到了谁?”
年心言摇摇头,胤禛说道:“当年我们在杭州遇到的那个书生?”
“是那个把秋字写错的书生吗?”年心言两眼放光。
“就是他。”胤禛与年心言一起进入翊坤宫大殿,“他去年就已经进入翰林院了,刚才朝会,朕见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他看到皇上了吗?”
“当然看到朕了,估计他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胤禛得意笑了起来。
“很久都没看到皇上这么开心了。”年心言欣慰地说。
“是啊,看到他,就想起来咱们去杭州的那段日子。”胤禛握着年心言的手,“那是朕这一辈子最恣意潇洒的日子。”
“那也是臣妾最怀念的日子。”年心言说。
“对了,朕听年羹尧说,你父亲想念你,想让你回去看看。”胤禛说,“心言,要不然,等天暖和些,你回家看看吧。”
年心言虽然非常思念父亲,但还没有后妃回母家省亲的先例,这不合规矩,也不想让胤禛为难。
胤禛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温言道:“心言,不要在乎什么规矩,年大人是你的父亲,女儿去看看父亲,人之常情,只是一点,注意身体。”
“臣妾多谢皇上。”年心言喜道。
“心言,你又见外了。”胤禛无奈地道,“朕准备了很多名贵的药材,你去的时候一并带去,就说朕也挂念着年大人。”
“是,臣妾一定转达皇上对父亲的关心。”年心言说。
景山寿皇殿。
阮洛给允禵做好了早膳,今日她就要回宫,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走。
她只好趁允禵熟睡之际,偷偷地走,走之前还贴心地为允禵掖了掖被子。
阮洛刚走出景山寿皇殿,就看到一个男子背着手屹立在冷风之中。她上前两步,欣慰地说:“无尘,你怎么来了?”
“皇上派我来接你。”无尘指了指旁边的马,“咱们快走吧,下午在北京城还能逛逛,晚上进宫就行。”
“好。”阮洛潇洒地一跃上马,与无尘策马而奔,这一幕正巧被躲在暗处的允禵看见。
允禵心里很吃味,想要去追,被大门口的守卫阻拦。
他有望了一眼阮洛和无尘潇洒的背影,苦笑一声,认命般退了回去。
那晚,允禵喝的伶仃大醉,他在想如果当时没有遇到阮洛,阮洛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江湖中人,潇洒天涯,只怕早已儿孙绕膝。
无尘和阮洛牵着马,漫步在热闹的北京城,阮洛手拿一串糖葫芦,满足地吃着。
“允禵近来好吗?”无尘问,“心里平和些吗?”
阮洛咽下嘴里的糖葫芦,长叹一口气:“并没有,他心里满腹怨气,总以为我是说客。”
“其实主子没想把他怎么样,他们两兄弟在赌气罢了。”无尘说,“主子在等他低头。”
“低头?”阮洛冷笑一声,“这辈子,只怕不可能了,我的夙愿很简单,我只让他活着,哪怕他被关一辈子,我还能隔三差五去看看他,我就很满足。”
“阮洛,我不明白,允禵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无尘难以置信地问道,“值得你赔上一辈子?”
“不错,他高傲,自负,还有妻有妾,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阮洛坚定地道,“这就足够了,就比如主子和贵妃,人的一生能遇见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不容易,既然遇到了,就要珍惜到底,因为一辈子很短,再相爱的人下辈子也可能见面不识。”
“情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无尘仰视着暗沉的天空,喃喃道。
“所以,你从不染指分毫?”阮洛问道,又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不谈情说爱的人,能过得轻松,活得潇洒。可我宁可不要这份轻松和潇洒。”
多年以来,年遐龄一直跟着年羹尧居住,一直住在年羹尧府,自年羹尧乔迁新居,年心言还没回去过。
岂料这次回母家省亲,给了年心言当头一棒。年羹尧府比亲王府邸还富丽堂皇。
年心言为了避嫌。选了一辆小型马车,穿了一件寻常妇人的衣服,发髻上只簪了几朵绒花。
年遐龄虽然年逾八旬,但一听说女儿要回来,就和年羹尧一起等候在府门口。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年遐龄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想到能和女儿团聚,他的心境炙热如火。
年心言从马车上走下来,年遐龄附身道:“臣年遐龄携子年羹尧及其家眷,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父亲,您快起身。”年心言扶起年遐龄,感慨地说,“父亲,多年不见,您可好?”
“好啊!”年遐龄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心言,父亲就是很思念你。”
“二哥,二嫂。”年心言冲年羹尧和爱新觉罗氏点头示意。
“妹妹,快进去吧。”年羹尧热情地引着年心言进府。
众人刚进府,就被一个疯妇挡住了去路。
那疯妇二十多岁,皮肤有些泛黄,一看就不是中原女子,她扯着年心言的衣袖,顺势跪在她面前。
“救救我,救救我。”疯妇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年心言不知所措,年羹尧拽起疯妇,扛着她扬长而去。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年心言问道。
只见年遐龄长叹一口气,爱新觉罗氏却道:“回娘娘,也没什么事,那姑娘是你二哥新纳的妾室,性子倔,不服管教,经常闹事。”
年心言与一弦对视一眼,她有预感,此事绝不像二嫂说的那样简单。
果不其然,年心言在年遐龄口中获悉,年羹尧仗着军功,强娶蒙古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氏。
“哥哥这是疯了?”年心言怒道,“皇上一向礼重蒙古,蒙古贝勒是受过皇封的,岂能善罢甘休?”
“自皇上登基一来,你二哥行事越来越荒诞无稽,我和你大哥说过他数次,他也置若罔闻。”年遐龄语气中充满无奈,“为父老了,也不怕受连累,可我怕你二哥连累你和弘晟。”
“可是,二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年心言伤情地望向年遐龄。
入夜,年心言陪年遐龄吃过晚饭,就和一弦回了房间,房间里的一切,让她们大跌眼镜。
屋内的陈设是金器也就罢了,就连床帘都是蜀锦做的,蜀锦在宫中都很难得,更何况制成床帘。
一弦正打算给年心言收拾床铺。翻开被子,惊呼道:“小姐,你快来看看。连被褥都是金线绣的。”
“二哥虽然俸禄丰厚,但何至于此啊。”年心言冷哼一声,“难得二哥不知道?皇上最恨贪官,看来,我要和二哥好好谈谈。”
临近子时,年心言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听到微弱的敲门声,一弦开门一看,竟然是白日的那个疯妇。
疯妇跌跌撞撞地来到年心言身边,抓住她的手,哀求道:“贵妃娘娘求您救救我,贵妃娘娘,救救我。”
“姑娘快起来。”年心言扶起她,安慰道,“姑娘,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同我说,我一定会帮您。”
“年羹尧,把我抢来,还威胁我父亲。”疯妇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年羹尧碎尸万段。
此人是蒙古贝勒之女,本来在蒙古已有婚姻,却被年羹尧强娶,虽然她抵死不从,年羹尧也没放过她,年羹尧倒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你父亲怎么不告诉皇上?”年心言问。
蒙古女冷哼一声:“他是辅佐皇上登基的有功之臣,权势滔天,我父亲虽然是贝勒,怎么敢得罪他?”
“你放心,我明日就会劝我二哥放了你。”年心言攥紧了拳头,“如果他不肯,我就硬要把你带走。”
“多谢贵妃娘娘!”蒙古女感激地向年心言鞠了一躬。
年心言汗颜道:“怎敢,是我年家对不住你。”
“不!”蒙古女坚定地说,“您是您,他是他!”
第二日早上,胤禛用早膳的时候,觉得今日的虾仁粥做得很不错,就吩咐御膳房给心言送一份。
“皇上,您忘了,贵妃娘娘回年府省亲了。”高无忧提醒道。
“朕忙忘了。”胤禛无奈一笑,用手帕撒了擦嘴巴,又坐回案前,拿起奏折,开启了今日的忙碌。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来报,郭常在给皇上炖了一盅补品,正在殿外等候。
“郭常在?”胤禛问,“是皇后给朕选的吗?”
“回皇上,正是。”高无忧回道,“奴才去打发了她?”
“罢了,让她进来,伺候朕笔墨吧。”胤禛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