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回去的家
04年1月11号
凌晨1点45,水果店赶早市的阿姨,准备开着面包车去进货,寒冷刺骨的风让她不停打着寒颤,鼻头冻得通红,地上的水都结冰了,当她走到巷子后方的车库,她吓到后退了几步。
“老张,老张”
水果店的叔叔闻声赶过来,夫妻俩上前看到地上的女孩震惊的四目相对。
“老张,报警,快报警。”
蒋林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那个恶心的屠夫早已不知去哪,她衣冠不整遍体鳞伤地就这样在冬天的深夜,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意识不清的昏迷着。
凌晨2点,警车和救护车赶到,声音惊动的周围的群众,蒋林西没有一丝尊严的在众目睽睽下被抬上了救护车。
警局里,水果店夫妻紧握着对方的双手,做着笔录,一五一十的讲述着自己见到的场景,水果店阿姨边讲边心疼,或许是她家里也有个女儿,她作为一个母亲,气的浑身颤抖,嘴里咒骂着“这种畜生怎么不去死啊,她才多大啊,平安夜前一天,还来我这买过苹果,这邻里都认识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凌晨2点20,蒋林西被抬进急救室,警察通知了蒋林西的奶奶,年迈的老人,听到消息,一瞬间支撑不住身体差点跌倒在地,嘴里不停嘀咕着“西西,不会的。”但面对迟迟没回家的蒋林西,她还是跟着警察去了医院。
早晨7点,蒋林西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奶奶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她的嘴角留着血口,眼睛肿胀,额头被锤打青紫色的肿包,瘦弱的身体,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她忍了一夜的泪,再也没忍住,她颤颤巍巍走到她床边失声大哭,她伸出手轻轻摸着蒋林西的脸“西西啊,我的西西……你睁眼看看奶奶,奶奶来了,西西……”
早晨5点45分,林源在教室看着旁边空位,天还没亮,今天天气不好,风吹得比往日都大得多,教室窗户漏风,想起昨天蒋林西的状态,他心里隐隐不安,他知道蒋林西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他隐约觉得是出事了,这是一个小县城,消息传播的很快蒋林西的事在老师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学校紧急召开会议。
早晨7点,所有高三班主任,在早班会上通知所有走读生,提前和高二走读生一起放学,林源的直觉告诉她,蒋林西绝对出事了,林源在班主任离开班级后,等了一早上的林源也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
“蒋林西是不是出事了。”
“你操什么心,学你的习,我警告你啊,别带头制造恐慌。”
班主任三言两语打发了林源,但林源压根不听班主任的,七点十五,他从学校操场后面的矮墙翻了出来,一路跑到蒋林西家里,当他看着上锁的门,他意识到绝对出事了,平时奶奶都在家,门从来不会外锁,林源暴躁的锤门,不安感越来越强。
“欸?你怎么不在学校。”听到声音的邻居阿姨,打开门,手里拿着还没吃完油条。
“蒋林西和她奶奶呢!”林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瞪着邻居。
“奥,你在学校还不知道,在市医院呢!”
“是奶奶出事了吗?”
“不是,听说昨晚上……我说不出口,你去了就知道了。”邻居叹着气把门关上。
早晨7点50,林源冲到病房,奶奶小心翼翼的用热毛巾擦拭的蒋林西的脸庞和胳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血痕尽收眼底,奶奶小声念叨着:“奶奶给我们西西擦干净。”
林源一步一步走到蒋林西病床前,他跑了一早上,可当看到病床上的蒋林西,每一步都很沉重,床上的女孩是他认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样子,他不敢相信的慢慢靠近,窗外的太阳升起来,阳光透进病房的窗户,落在地上,病房里安静的只有拧毛巾时水落进盆里的声音,女孩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永远陷入梦境无法醒来。
“奶奶,我来吧。”林源从奶奶手里接过毛巾,他轻轻擦拭女孩的污渍。
“源源,你怎么来了。”
“林西没来学校,我不放心……”林源含着泪水,手轻轻的颤抖,视线越来越模糊,路上他想过很多蒋林西没来上学的原因,他在心里祈祷了千百遍,但这一切在看见虚弱的蒋林西,像是所有紧绷的铉在这一刻断了。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心里好堵,很疼,课本里讲到的心疼,他当时还觉得很夸张,可现在他真就觉得像是千百根针扎进心脏,他忍不住泪水放下毛巾冲出病房,他躲在病房门口痛哭着,他无法第一时间接受这个现实,他回想着昨天蒋林西还好好在他身边坐着上课,他想到蒋林西当时说怕黑,想早点回家,他就应该意识到蒋林西会有危险,就应该不管学校那些傻逼规矩送她回家,“为什么,为什么”林源蹲在地上失声哭到手脚发麻。
奶奶拄着拐杖走出病房,用手抚摸着林源埋在胸口的头。
“奶奶,我的错,我应该送她回家。”林源哽咽着,话不成句啜泣。
“孩子,不怪你,怪我,我应该早点死,是我拖累了西西,是我害了西西,没有我,她不会回家。”奶奶的手停在半空,小声说着。
04年1月13日
凌晨一点,昏迷了两天的蒋林西在病床上渐渐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黑暗,蒋林西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她想说话,但没有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适应了黑暗,渐渐看清了,月光透进病房,成了这个房间唯一的光,她盯着天花板,撇过头看见奶奶,趴在床边睡着,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小林西,缠着奶奶说饿了,要奶奶给自己包饺子吃,梦里还有小林源,他们玩捉迷藏,可是林源那个大笨蛋怎么都找不到自己,后来她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梦里她开始哭,她喊着奶奶和林源,但是这个世界只剩她自己,所有人都消失了,可渐渐的眼前冒出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抽着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好害怕,她跑啊跑,鞋子都跑掉了,可那个男人一直追着她,她跑到悬崖边,一步一步退着,男人的脸变得越来越吓人了,一瞬间她跌落山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病房里好安静,身上的疼痛感让蒋林西渐渐恢复意识,她开始回想那个晚上,头痛的快要裂了,但她还是记得那个男人对她做过的事,身上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绝望感再次袭来,她不均匀的呼吸,身体像是为了挣脱而发抖,眼泪不自觉的流,声音惊醒了奶奶,
“西西醒了,我的西西。”
“奶……奶……”蒋林西忍不住的痛哭,她一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她就恐惧由内而外的抗拒,身体像是被粘液笼罩着,犯恶心一下一下的干呕,她躺在病床上失声大哭。
“我的西西,哭吧,我的西西做了场噩梦……”奶奶把蒋林西扶起身来,抱在怀里,不停的轻轻拍着她的胳膊,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的安抚女孩,“那个混蛋……他不得好死啊,他不得好死啊……”
凌晨五点,蒋林西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走廊里听,见的是来来往往病床推动声音,病人护士路过的声音,奶奶烧了壶热水,倒在纸杯里,放在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轻轻握着蒋林西的手,女孩的手冰冷粗糙,手背上的血痕和淤青,一遍遍刺痛奶奶的心,时间仿佛在这个病房停住了。
早晨六点四十分,这座小县城渐渐苏醒,太阳慢慢升起,病房里阳光落下的光线里星星散散的小灰尘,窗外的街道上的商贩喊着“包子一块钱3个。”警察听说蒋林西昨晚醒过来了,第一时间拎着果篮到医院来做笔录。
“蒋林西是吧。”
“嗯。”
病房里,两个警察站在病床前,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姓杨,去年刚从市里警院毕业调配到县里当警察,缺少一些实战经验,这是他第一次接手这么大的案子,在面对蒋林西这种特殊情况,杨警在询问问题时,多少有一些死板,年纪大一些的是县里的老警察了,姓王,平时下班回家街里街巷也都认识他,都管他叫老王,老王兢兢业业在县里当了20多年的警察,相对有经验,蒋林西面色平静,眼神低垂,她不敢抬头面对警察,只是低着头扣着指甲。
“还记得发生了……”年轻警察话说到一半,被一旁年长一些的警察打断。
蒋林西听到这几个字浑身颤抖,双眼含泪,不受控制的落泪,她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停的用手扣着脖子,捶着脑袋。
“啊……”
老王看情况不对:“奶奶,蒋林西的状态不适合询问,过几日我们再来。”
奶奶握着老王的手,“求求你们帮帮西西,帮西西找到那个该死的。”
出了病房,“小杨,蒋林西的体检报告出了吗。”
“嗯,伤得不轻,严重的中度脑震荡,胃破裂,右腿骨折,这些足以让犯人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嗯,嫌疑犯锁定了吗?”
“目前……没有,那条巷子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受害方的描述,现场凌乱很难提取罪犯的DNA,不过我们已经调查街道邻居,寻找可疑人物,目前锁定在几个人,但蒋林西的口供十分重要。”
十五平米的房子里,男人抬眼,看着日历:“三天。”他嘟囔着,一口烟吐出来,屋子里的垃圾随意堆在地上,吃完的泡面桶连汤带盒放在桌子上两个多星期,散发一股呕吐味,绿色酒瓶子零零散散落了一地,他穿着那天的黑色羽绒服躺在地板上,阳光穿过防盗窗户的铁栅栏,一绺一绺的散在地上,“没用的废物。”他沙哑的嗓子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