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命不凡的将尽之人
韩莹仍不停的尖叫着，手中挥舞着一根由火堆中抽出的柴火，她舞的倒是极快，两三只小兽在她的面前跳来跳去，竟没有一只能找得到合适的进攻角度。
但她却没注意，那柴火上的火苗就要被她抡没了。
她一边大叫一边后退着，最后被围在了一幢烂楼下。身后是墙，身前是从未见过的可怕的怪物。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棒子上的火光散尽在了黑暗中，面前的几只眼睛闪出兴奋的红光。韩萤终于支撑不住，靠墙滑下，崩溃大哭。
“我有预感，你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
手掌上传来的温暖将韩荧从名为“恐惧”的深渊中拉回，张旭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韩萤一个踉跄，差点又栽在地上。
“啧啧……”
张旭缓缓摇头，脸上带着戏谑的坏笑。
韩萤灰头土脸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睑很红，大眼里满是委屈。
张旭突然一下子被这表情拉回到了自己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他仍记得，的那个勇敢的女人也曾惧怕死亡。
他曾拉着周展的手跑了三四条街，终于凭记忆躲进了之前本是一间酒吧的旧楼里。两人喘着粗气，张旭一回头就差点现在一张凄美的皮相中无法自拔。
一路过来，周盏很少正面对着他过，要么是用鼻孔看他，要么干脆看都不看。总之总是一副“反正你打不过我，我让你怎样就该怎样”的态度。
可现在她灰头土脸的，长发有一些凌乱，但伏在身后还算听话，眼中噙泪，因为皮肤白皙，哭红的眼眶仍是很显眼，她安静的蹲在张旭的旁边，偶尔抽泣一下，身躯仍旧发抖着，分不清是因为只穿了一身轻薄的衣服，还是因为恐惧。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良久，才往这边靠了靠，带着哭腔开口道：“好冷……你要不要…”
韩萤哭的张旭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旭就如同多年前那样，将身边的女生揽在怀中，衬着焰火轻声的安抚着。良久，韩荧才回过神来，慢慢的从张旭怀中挣出，张旭又如同记忆中那女人一样，一下子凑了上去，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问出了那一句曾有人问过他的话：“当我徒弟吗？”
韩萤的回答还算正常，属于比较呆的那种，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徒弟？”
……
张旭实在没想到一身绷带的周盏能在卧床不到2小时后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像一头豹子一样，从身上抽出那把刀来，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了…”
“啊？有这么谢的？”张旭有一点慌，甚至无法想出她到底在谢什么。
“昨天的事儿，全都给我忘了”
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张旭一下子明白了，这家伙是嫌自己昨天的表现丢人了。
“那拜师傅呢，也得忘了？”
“……那可不行…”对方又幽幽的补充到。
太阳已经挂在东南方上了，周盏终于从国道上的那间小屋中走了出来，酒红色的长发配一身米黄色的风衣，张旭看着她有些出神，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同昨天那个癫狂嗜血的人连系在一起。
张旭在她的带领下又回到了城市之中，只是，昨天夜里的荒凉景观已然消失，熟悉的烟火味又因街边小贩的呼喊充斥了空气。
“周师傅要吃烤串吗？”本着照顾伤员的原则，张旭立在烧烤摊前，叫住了周盏。
“行啊”对方扭头，想了一想后，又回以了一个坏笑。
张旭无视了那抹微笑，掏出钱包，向着老板说道“上两份羊肉串，大份的吧，再开两瓶啤酒，别放辣，少放些孜然…多少钱啊？”张旭面向对方，可老板却并没有理会他，兀自刷着视频
“老板？老板！”张旭多少有些不快，从没见过这样无视顾客的贩子，再反观对方却悠然自得，甚至还因为视频笑出了声。
“哈哈哈…”
一阵大笑自身旁的女生嘴里发出，长发在空中荡来荡去。
“行了，别叫了，他看不见你的，从昨儿晚上开始，这个地方，能产生交集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周盏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张旭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之前所以为的那个世界了，根据历代先辈以及我的推断，这里是跟原来世界仍有联系，但却区别于原来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你可以触碰到属于原本那个世界的所有物体，但也只限于物体，所有生命的个体，能够思考的个体，那些生物，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周盏把烤架上已经烤熟了的肉串拿起，分了一串给张旭，又领着他向前走去。
可老板的烧烤盘中，肉串仍在原位。面前，几位小朋友跑过，不小心踢到了垫着炉子的石头，那炉子一晃，肉串就掉在了地上。
老板带着些怨气处理了肉串，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垃圾桶里的肉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说，身处于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如果生病了该怎么办？要自己给自己看病、开药吗？”张旭看向周盏，有些好奇对方竟能在这样一个世界独自生活六七年。
对方觉得这个问题不以为意，撕下一口肉回复道：“自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所有的常识都不能再被称为常识，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判断，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身体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不再代谢，不再生长，不再衰老，甚至不再生病…”
“那吃下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张旭看向对方的肚子，生怕对方因为吃的太多，没办法消化而撑破肚子
“不知道，吃下去就消失了，大概吧…”
“那这里还挺好，能青春永驻呢”张旭感叹道
“是啊，要是没有你，我就能长生不老了”
“因为我？”
“对啊，你一来不就显得我很老了吗？”周盏用一个玩笑话搪塞了过去。
她没说自己那仅剩一年的余生，以及，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偏离又既定的命运…
张旭自然也察觉不到对方那微乎其微的心情变化，又接着问道“可你昨晚明显受伤了…”
“因为那是晚上啊”周盏像看着一个求知的儿童，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晚上的规矩不太一样，如果说白天会跟我们原来的世界产生一定联系的话，晚上便是如同末日一般的另一个世界，那些怪物，花在我们身边不停的出现，拼了命的想要除掉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而那些无辜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
“所以，咱们就是拯救了世界的无名英雄了？”
“别急着激动，我并不觉得像我们一样是什么好事…”
“你们？”
“是的，准确来说是你所应当称之为前辈的人。”张旭点点头，当做给韩萤的回应。“最早的记录能追溯到汉了，那人留下了竹书，不过早已失传，被我们口口相传到现在。”
在这里的20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可干的事情，张旭倒是把这些古籍都研究了个明白
“你也在写这种记录吗？”
韩荧好奇的看向张旭，那时候他受不了的又大眼死死咬住了他。
“呃…算是吧，早晚有一天也会传给你的。”
如同那时的周盏，张旭也没有向韩荧如实相告，每一代人的迭替，都有其相应的规律，韩荧是新的接班人，也同样是他一年余寿的宣告。
多年以前，周盏说这些话时又在想些什么呢？他不禁想到。
张旭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凛冽的秋风让他清醒了一些，但长久以来时光的推移却让他越发麻木。
无名英雄吗？他心下暗自发出苦笑。
不过是命数将尽之徒罢了。
“明天开始和我练习，不然以后你连门都别想出去”
“有你不就够了？”
“废话真多。”
…………
在二人打闹的同时，他怀中揣着的日记却不知何时记下了这一句话“光柱中必有改变命运的契机，但我不够勇敢，无法面对未知的世界与改变世界的重担，如果是这注定的人来的话，或许我的后辈们终有一代能再一次踩在家乡的土地之上，另一方的负罪者，期待与你的下一次会面，即便那昭示着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