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孩子和坏孩子
时间，是人类用以描述物质运动或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个参数。可是，当这个参数不再准确的时候，时间就成了一个牢笼。
自从李鹤搬到米格隔壁的时候开始，梦境里的时间逐渐变得奇怪起来，有时连续好几天都在重复某一日发生的事情，有时，一天以内又连续经过了好几个白天黑夜。
逐渐地，米格和李鹤发现他们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某些超能力者，游离在了所处的这个宇宙的时间线之外。
由此，时间，在米格的梦境里，已经无法成为可以确信的参数。时、日、月开始模糊不清，周围的一切要么重复发生要么倍数播放，都是虚妄，唯独李鹤和米格是真实的。
梦境外部环境的变化，由不得米格控制，事情的发生缘由也由不得她细想，她唯独能够掌握的只有前面的米格留下的线索拼图，逐个逐个地破解那些似是而非的怀疑。
米格看着手上的手表，耐心地读着秒数，这个手表是李鹤用计时器给她改的，用以计量自从时间混乱后，他们待在这个循环的时间，他们称为米格时间。
在米格时间的5月18日，经历了两次时间混乱后，米格蹲守在学校网吧前的奶茶店里，喝着奶茶一眼不眨地看着网吧门口。
这几天，王前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一次网吧，每次半个小时，每回从网吧出来他都是一身的疲惫，说是疲惫却又显出格外的亢奋，米格觉得不对劲，这和她认知里的三好学生王前的样子格外不相符。
她记忆里，王前是一个沉默寡言但默默努力的好学生，每天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走，成绩总在前几名。
听说王前的父亲是以前小镇上有名的钢铁厂里的员工，后来因为喝了酒值夜班回家的时候掉进了一个没了井盖的下水道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厂里给了抚恤金，帮他妈妈找了一个清洁工的工作。所以，他一直过得挺拮据的，学习尤其刻苦，年年拿学校的贫困支助金和奖学金。
但是今年，他的奖学金名额被顶替了，班上的人都觉得不公平，可是王前只是笑一笑也没有说什么，唯独学习更刻苦了一些。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网吧呢？米格觉得有蹊跷。她试着跟过王前几次，但是好像王前特别敏锐，几回都甩掉了米格，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漏。
正在米格发愁如何继续下一步的时候，李鹤提出要帮忙，米格就把这个事情告知了李鹤。也不知道李鹤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没过几天，李鹤将他发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米格。
“这……怎么会这样呢？你没看错人吧？”米格听后很惊讶。
“没有！”李鹤坐在米格对面，喝着柠檬水，“王前在网吧里卖「跳跳糖」，不知道谁给他的，他应该没有那个渠道拿到这么麻烦的东西。”
“那……这个事情我们要报警么？还是说先给班主任说？”米格觉得事情变麻烦了，她其实不想节外生枝，但是好像又没办法坐视不理。
李鹤摇了摇头，“不用报警，也不用给班主任说。我在网吧里面看到几个便衣警察！我们不需要节外生枝。”
“哦哦！”米格点点头，又讶异道，“你怎么认出便衣警察的？”
李鹤眼睛转了转，右手习惯性地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他看向米格，一脸严肃地道，“因为我很聪明！”
……米格翻了一个白眼，算了，她安慰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李鹤见米格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好奇地问，“你在写什么？”
“记录一下王前这几天的行踪。”米格头也不抬，“我在确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你确定了吗？”李鹤咬着吸管问道。
“一半一半吧。”米格回答。
要怎么才能确定王前没关系呢？他那天去没去爬山呢？他后来出没出事呢？米格努力地回想，但是脑海里的记忆模模糊糊，她记不清楚，除了和于微微有关的，于微微提过的，她记忆不得不深刻以外，其他的，她从没刻意去注意过。
越想越头疼。米格有点茫然地看着李鹤，她轻声地问，“怎么办呢？”
李鹤看着眼前一脸无助的女孩，有点心疼，他记忆里的米格一向坚强，很少露出这种无助脆弱的模样。
在现实生活里，自从于微微出事以后，米格曾崩溃得几周没办法正常上学正常生活。然而尽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也仍然在停课两天后正常行课了。也是，虽然有十几个学生在阳明山塌方里或重伤或死去，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老师。但是，学校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学生，要学习，要生活，要备战高考。
那场灾难，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仿佛是福尔摩斯再世，他们讨论着从各个渠道得知的消息。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无人在意那些还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少女后来究竟如何了。
那场灾难，在那个时候被定义为天灾，但是米格和李鹤不相信，他们最好的朋友，要么丧生在了这场灾难里，要么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那个时候，两颗被茫然、愤恨、难过各种情绪夹杂攻击着的脆弱灵魂相遇了。他们互相支持着，直到毕业，一个学了法医，一个考了警校。
那场葬送了他们好友的灾难，同时也葬送了他们两个无忧无虑的青春。在不停地寻找真相的过程里，他们相知相爱相守，直到一场车祸让米格陷入昏迷，也因此被困在了这个梦境里。
李鹤无法回答米格的问题，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
这十年里，他们想尽了办法，动用了关系翻阅了卷轴，查了谈话记录，寻找了后来受了伤又恢复了的幸运儿，各个方面都认定于微微他们只是不凑巧，只是倒霉遇到了那场暴雨，遇到了那次天灾。
就在他们都快要放弃寻找真相的时候，于微微的妈妈找到了米格。她给了米格一本于微微的日记，这本日记里最后的几页，写了她对何必毅的爱意，以及，她发现的某一些小秘密。
但是，现在的米格百分之白已经不记得于微微起日记上的内容了，李鹤想，可惜那本日记上了锁，米格没来得及将密码告诉我，否则……
对了，日记！现在的于微微应该也会写日记吧。
“米格，于……呃，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吗？”李鹤问。
米格疑惑看了看李鹤，道，“我从不写日记。你问这个干嘛？”
“你说，现在还有人会写日记吗？”
李鹤本来想直接问于微微写不写日记的，但是他想起了刘博士的嘱咐，不能让米格对他的来历产生怀疑，也不能让米格拥有现实里的记忆，不然梦境便不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进。说到底，梦境就是一个基于实验者的记忆构建的另一个宇宙。实验者开始有了和记忆里不一样的认知时，构建的这个宇宙就会开始混乱，变得虚幻而分裂。
现在的时间混乱现象就是如此
“有吧。虽然我和于微微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我记得，王前会写，之前他对校花的表白日记还被人恶作剧的拍了照打印出来贴在了学校的公布栏那里！”米格一边回忆一边说。
“什么？”李鹤惊讶，于微微不写日记？那，那本日记是谁写的？
“怎么了？”米格看向脸色瞬间不好的李鹤问道，“有什么问题？”
李鹤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说，“查王前吧！他有问题！”
“嗯。”米格点头，她觉得李鹤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她不想问。
李鹤有问题又怎样呢？
时间已经错乱了，现实也是虚假的，好学生也崩坏了，所以，事情再怎么颠覆，世界再怎么荒诞，她也不在意了。
她在意的，唯有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下的真相！
唯有真相，能破虚妄，能驱散她的噩梦，还她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