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宫
乌雅.玛禄十六岁那年入的宫。
不是入宫做妃子，而是给人当奴才去。
那马车就停在宫门前，她手心里捧着小暖炉，旁边的丫鬟替她整理着衣襟，一张脸上，满是心疼。
同她也没差几岁的小丫鬟，心疼得直碎碎念：“主子在家就未拿过比书本更重的东西，如今却要伺候人去。这可怎生得了。”
丫鬟将炭火里煨热的铜炉拿起，穿戴好后，替换下她手里的暖炉。
乌雅.玛禄淡淡笑道：“命由天定，非人力而为。进了宫，对家里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主子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丫鬟嘟嘟囔囔的，到底没说什么了。
乌雅.玛禄翻了一页书，将帘挑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同行的车马并不多，已经有四五辆了。
丫鬟忙道：“主子仔细些，莫要染了风寒。”
说着便要上手将窗帘拉下。
一直未说话的青梅不悦道：“就你长了张嘴，会说话是吧。什么话都往外说，不成样子。”
“无妨。”乌雅.玛禄制止了这场争吵，她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我只是想看看。”
从一处大宅子，落入另一处更大的宅子，她虽不至于像话本子里的女子，想要看尽天下，却也不碍她这会儿多看一看外面的景色。
小太监停在马车上，轻声道：“请姑娘入宫。”
“是。”丫鬟替乌雅.玛禄应下后，同青梅招呼着奴仆，跟着小太监，将带来的东西放入房中。
一切收拾利整，府中仆人才纷纷出宫。
乌雅.玛禄站在门口，打量着四方，漫长的宫道和屋檐重叠的房屋。
过道上，来来去去的，是各家仆从。
她们本就是内务府秀女，皆是从各个官员府上选出的闺秀，家中没有奴仆下人，才是罕事。
旁边儿房屋走出个圆脸姑娘，梳着精致的发髻，一见她就冲她乐，颊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我那会儿就瞧见玛禄姐姐了，要不是红红拦住我，我就过来打招呼了。”
她见乌雅.玛禄一张脸陷在围领里，毛茸茸的皮毛衬着被冻得泛红的脸，难免叫人想起枝上桃花，艳丽，妩媚，又多情。
她忍不住摸着自己的颊，感叹道：“我要有玛禄姐姐一半漂亮就好了。”
乌雅.玛禄笑着冲她招手，要她进来：“你这话说的，你这般可爱，谁不喜欢。”
她两亲亲密密的坐一块儿，捂着暖炉说着话。
她们祖上皆是国初来归，隶入包衣，后来又南征北战，也就认识了。等到后来天下平定，长辈间也时常走动往来，一来二去，两人也很是亲昵。
两人说着说着，万琉哈.妞妞站起身，恍然大悟般：“哎呀，我今儿还见着双姐儿来着，我带她来见你。”
“好。”
没等乌雅.玛禄说完，万琉哈.妞妞就风风火火的冲出去了，很快又带着一阵寒风回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女，美丽而纤弱，像一支摇摇欲坠的白花。
少女温声细语道：“见过玛禄姐姐。”
万琉哈.妞妞拉着她坐下，同乌雅.玛禄道：“她就是我时常提起的双姐儿，我叔伯和他阿玛相熟，我们也就一块儿玩儿了。”
她拍着胸，颇为豪气：“玛禄姐，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脾气。双姐儿是个好姑娘，性子也柔弱，你多见见，定会喜欢。”
她又笑眯眯看着觉禅.双姐：“双姐儿，玛禄姐脾气可好了，我瞧都不像个满族姑娘，不至于吓着你。”
说着说着，她眨眨眼，颇为俏皮。
她扭头看了一眼门外，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刚还看见戴佳.月月了，天天冷着个脸，像谁欠了她似的，我才不理她。”
乌雅.玛禄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生性喜静，并不常参加京中小姐们的聚会，也就因着长辈的缘故，结识了几位。
这次一共入宫了八位内务府秀女，她也就单和万琉哈.妞妞相熟，别的或有或一两面之缘，只混个眼熟，并不能分出谁是谁家。不便在此时去交谈。
她为其他二人沏上一壶水，静听二人说话。
觉禅.双姐看了看左右，确认那几个来看守她们，以免一时不察闹出乱子来的宫人，这会儿离她们都远。
她才用细细的声音说道：“阿玛说，今年宫里急着让咱们进宫，是因为明年要进一些主子。要赶紧把咱们练出来，好去伺候主子们呢。”
乌雅.玛禄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万琉哈.妞妞和她认识已久，一眼就看出来了，忙低声道：“好姐姐，我和双姐儿都说了，你知道什么，都可不能瞒着我们。”
乌雅.玛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拍了拍她肩膀：“傻姑娘，我何时有过事瞒你们呢？我是在想，这话该怎么说。”
万琉哈.妞妞不解道：“该怎么说便怎么说，有什么好想的。”
“让我捋捋。”
片刻后，乌雅.玛禄这才将事情细细说来。
她指了指天：“那位今年正月才升祔奉先殿。现如今，宫中闻说是由太皇太后和太后执事，但也点了两位小福晋在一旁学习。”
说到这里，乌雅.玛禄看着二人：“这是家里曾告诉我的，想来你二人家中，也告诉过这些。”
二人点头。
再蠢的人家，也会在女儿入宫前告诉一些事情，不光是爱女儿，也是怕女儿不开眼，惹了宫中贵人，从而连累了家族。
一入宫门深似海，为父为母的，也唯有在这上面尽力了。
万琉哈.妞妞摸了摸发髻，求饶道：“好姐姐，家里虽说过这些，但我是个笨人，弄不明白。有什么，你直说就是，难道你还会害我不成。”
觉禅.双姐抿唇笑着，微微点头：“我猜姐姐定然不是觉得咱们入宫比往年早，是因为宫里忙不过来。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是个聪明人。”乌雅.玛禄淡笑着，“你说得对极了，咱们满打满算，才八个刚出闺阁的姑娘，能顶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