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敢说话
李西北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抬起的手又无力垂下，最后只能疑惑地看着她，不理解妹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东南很巧妙地避开他的视线，问：“我说的你听见没？”
李西北说：“怎么了？”
“哥，我知道咱家条件的。”妹妹红着眼睛说：“你再不为自己考虑都要老了，你都快要三十了，该买个房子成家了。”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我不想变成你的累赘负担，再说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攒够首付了啊，医院公积金又高，你可以的啊。”
妹妹说完，眼神希冀地盯着他看。
如果按每月工资来算，他的确已经“存”下了不少钱，可是该怎么向妹妹解释这一大笔钱的去向呢？
难道直接翻开转账记录对她说，看，这些都是我的工资？
然后妹妹问，你把钱都转给谁了？他会说，这些都是我的债主啊，我欠了他们一大笔钱，多到我可能十年都还不完，而且还没算利息。
那妹妹肯定会瞪着眼睛，满脸恐慌地问他：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李西北平时从不会刻意隐瞒妹妹什么。唯有这件事，他必须得藏着。
不是因为兄妹之间的疏离或是不信任，而是他太在乎妹妹了。
从始至终，这笔叩问人心的债务都花在了妹妹的治疗上，他没有动用过里面的一分钱。
所以这事不能说。他害怕妹妹的情绪会因此直接崩溃。
这也间接导致李西北在不知不觉中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这么多年下来，他为了竭尽全力地维护这个谎言不被戳破，不得不编了无数借口继续欺骗。
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认为自己的行为非常卑劣。
李西北僵硬的脸上露出笑容：“别乱想，东南怎么会是负担呢。只不过买房子是大事，要先跟家里商量，而且我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不是？”
东南笑了：“那不是很正常嘛？跟爸妈说一声就好，他们肯定会支持，爸妈要是知道我哥这么厉害，在家得开心坏了。”
“还有啊，我最近也不忙，正好可以帮着你溜达看看，你每天都有那么多工作，哪有时间去看房子啊。”
妹妹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李西北挪开视线，看向别处，说：“你还要准备论文，每天去图书馆哪有时间。”
东南又问：“哥，那你有喜欢的楼盘吗？”
李西北更加惭愧了：“没有了解过这些。”
东南用手撑住下巴做思考状：“这样，我认识一个同学，他们家住的地方挺好，你买那里吧，南杞姐肯定也喜欢。”
李西北恹恹地说：“怎么又说到南杞身上了。”
东南没答他，皱起眉毛想了些事，说：“回头我给你打听打听，小区名字好像叫乔山墅，环境极其之好，交通也很方便，里面住的人可都不简单呢。”
“哥，怎么样？”
李西北听见后表情呆滞了好久，脱口而出道：“你疯啦？”
妹妹愣住了，转过头盯着他看，连眼神也开始变得沉默。陡然安静的空间，给李西北带来的却是深感无力的窒息。
房间里响起“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紧接着次卧的门关了，东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哥，我晚上不吃饭了，先睡了。”
李西北诧异地问：“晚饭也不吃了嘛？东南你听我说！”
妹妹没有答他的话，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他清楚自己内心的不安，又被妹妹识破，只是她不想再说而已。
李西北对商业不太懂，对房产更是知之甚少。
他低头在心里算账，一套房子一百平来算，那么最起码就是两百万，或者选择再偏远一点，可是上班又不方便。
一开始算出这个数字时，他还不太敢相信，坐在书房里反复又验证三遍，才确认就是这么多。
两百万啊，用嘴巴说出来只是三个字，耗时不过一秒钟，连嘴唇的碰撞同样只有一次而已，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口部动作，按照他如今的收入水平，需要不吃不喝十五乃至二十年才能完成。
当然，这些全都是建立在自己没有负债的基础上。
李西北重重地倒在椅子上喘了两口气，把笔丢在桌上，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窗户外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他知道又起风了。
......
陈钰今天下班很晚，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见出去办完事的唐小玖回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大脑飞速思考着唐小玖此行来的目的，最终摇了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问：
“丫头，这都几点了，我早该下班了，什么事你赶紧说吧，能办肯定帮你办了，办不了的话，你回去找你爸办。”
要是现在孟青舟在场肯定会惊掉下巴，实难想象，位高权重的副院长，居然会对中午遇到的这位姑娘如此客气。
唐小玖在办公室内转了圈，又回到桌子前，歪着脑袋一看，刚好瞧见陈钰新打印出来的科室变动申请书，便随手拿了过来。
她笑呵呵地说：“不错啊，这是要帮人家转科室啦，我来看看是不是你家亲戚，逮个现行。”
陈钰目光无奈的看向她：“三十多岁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唐小玖嘿嘿地笑了，笑声像是一匹得意的野马，在风中肆意狂奔。
笑了一会，她才说：“小孩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回来才一天，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跑来看你了，小老头儿你不感动？”
陈钰拿她没办法，问：“有事就快说吧，不跟你爸一起来，准没好事。”
椅子上的唐小玖微微坐直了身子，笑嘻嘻地说：“要不然说您老人家能成候选人呢，这反应速度就是快。”
陈钰想说你一走就是几年，突然登门真要没事那才奇怪，但是这话他又不好意思明说。
毕竟像唐小玖这样的姑娘，他们之间虽有师徒这层关系，但还是要顾忌到对方的背景，时隔多年，这份师生情谊还剩下多少，自己也不好去估量。
不过难以否认的是，作为医疗从业人员，陈钰佩服她，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加入无国界医疗组织，她做到了。
一瞬间，无数种情绪充盈在老人胸膛，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了。
唐小玖眨了眨眼睛，说：“本来我爸今天要来的，被我给支走了。您也知道我这人吧，在医院这种地方待不住，就是......我这么说，你能听得懂吧？”
“做医生呢，有很多种方式，我最喜欢自由自在那种。”
陈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语重心长地说：“三十五了，你爸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好好待家里全世界乱跑什么？多危险啊......”
唐小玖没理他，看着申请书，忽地皱起了眉头，惊讶道：
“不是，老头儿，调李西北去急诊科？你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