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敌·我
埃尔文听完了我们汇报的结果，看向冲锋战场的方向，那里，已经只剩下一片尸骨了。
“我本来都已经放弃了梦想，打算和那群新兵一起赴死了……”
“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甚至因为我失去了阿尔敏的智慧才换来我们看到真相的机会，希望这一切，能配得上他们献出的心脏……”他望着那边，自顾自地说道。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是，你那时也说过，如果我们这次没有胜利，人类可能再也无法接近墙外的真相，”
“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人类，这次胜利都将是一次重要的进击，你这混账要明白这一点。”
这时，身边再次传来瓦斯的喷射声与钩索摩擦的声响。
“报告！调查兵团利威尔班士兵艾伦·耶格尔与三笠·阿克曼已完成安葬任务！”
艾伦和三笠利用立体机动装置回到了城墙上，向我们报告已经安葬了阿尔敏。
我随即对他们说：“啊，辛苦你们了。”
他们注意到我身后已经醒来的埃尔文，脸上表现出一丝惊讶，但立即正色道：“埃尔文团长，很高兴您已经醒来了！”
埃尔文用右手撑住身体，缓缓站起身来，这副刚刚恢复的身体，对他来说还不是太听使唤。
“谢谢你们，艾伦，三笠”，他对着两人道谢，“我也很高兴我们取得了胜利，并且你们都活了下来。”
听到这，艾伦和三笠的脸上都露出有些沉重的表情，毕竟那个熟悉的三人组，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了。
埃尔文走近他们两个，对他们说：“利威尔兵长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我了，很抱歉，我知道失去阿尔敏对你们来说十分痛苦，即使是为了救我……”
“……这次作战，已经有太多士兵因我牺牲，我对他们说：「死者的意义由生者赋予」……”
“……可我这个煽动他们去死的人，如今居然成为了赋予这些死者意义的生者……”他低头看向自己失而复得的右手，似在品味这第二次生命的沉重。
“喂喂，说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别在那里愁眉苦脸了，”我开口向埃尔文说。
艾伦也对埃尔文说：“埃尔文团长，您不必自责，利威尔兵长的决定我们都理解，阿尔敏……也一定希望您能活下来……”
“谢谢你们”，埃尔文听完我们的话后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很浅的微笑，就像是冲锋前面对我时那样，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按照现在自己的处境继续前进了，这次还有最后的任务要完成。”
他眼神变得坚定，隐隐有光浮现：“艾伦，地下室的钥匙你还留着吗？”
艾伦一愣，双手取下挂在脖子上作为项链的钥匙，以向我们做出肯定的回应。
“埃尔文，终于是要去那个地下室了吗？”韩吉走近说道，她嘴唇微张，从那家伙的眼里，我已经能看出期待了。
“啊，我们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失去太多，是时候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埃尔文回答道。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理想了。
“艾伦，三笠，带路吧”。他终于下达了这道他期待已久的命令。
艾伦和三笠也看着那把钥匙，干脆地回答道：“是！”
他转过身又说：“利威尔，我需要你带着其余的士兵在希干希纳区望风，我们仍然需要保持警惕。”
我耸了耸肩，说道：“我知道了，你就去看那个你梦寐以求的真相吧，这边交给我”。
韩吉凑过来对我低声说；“真可惜，你不能去看那个地下室了，没关系，看完我会讲给你听的……”
“滚”，我将脸贴太近的她推开，转身去对待命的让，科尼，弗洛克转达埃尔文的任务。
而他们四个人，也向着艾伦的家出发。
就连我也不禁在想：那个地下室，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人类？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被炸掉的双眼才恢复完好。
控制着虽已经长出但还很无力的双腿勉强爬起，我终于看清了四周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和此时在向着南方不断前进的车力巨人，而我现在正坐在她的背上。
现在，是在撤离吗？
我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念头是：“希斯……不，贝尔托特……要赶紧去救贝尔托特……”
我猛一回头，却正撞上战士长的眼神。
“呦，你终于醒过来了，莱纳。”
吉克战士长披着一件褐色的马莱军服，扶了扶他鼻梁上的那副圆框眼镜，开口对我说道。
虽然他似在表达对我还活着的庆幸，但语气很平缓，听不出哪怕一丝波澜。
我刻意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对他说：“吉克战士长，为何要就此离开玛利亚之墙？贝尔托特还在敌人手里……”
他叹了口气，接着告诉我：“也对，你当时身受重伤，意识应该已经很模糊了。我被利威尔偷袭，作战失败后，皮克和我曾尝试过夺回贝尔托特，但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宁愿杀了他也不愿意让他被我们救走。”
“所以很遗憾，我只能放弃他。当时他们对你的控制倒不是很严密，你运气不错，莱纳……”
“可是……可是阿尼也还在他们手中……我方也对帕拉迪岛势力造成了重创，我们两人的巨人之力现在已经恢复，加上车力巨人，此时回头突袭还有可能夺回始祖……”我继续争取着，我很害怕听到那个结果。
这时，身在车力巨人内部的皮克也开口，只不过是用巨人那奇怪的声音：
“莱纳，别为难战士长了……”
“在你醒来之前马莱那边得知了我们战败的消息，已经下令让我们撤退，你在这座岛上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只能任由他们把这些话讲给我听，而我的“搭档”，恐怕这时已经不知道被谁吞掉了。
运气不错吗？应该是因为让当时拖延了一下韩吉队长，所以我才有机会得救吧。
我眉头紧锁，内心被混乱与沮丧所包围，伴随着的还有迷惘：
我已经不是士兵了，不再是他们的同伴了，为什么要那样？
如果他知道是我杀了……如果他知道，他还会那么做吗？！
吉克战士长远远向北方望去，点燃一根香烟，并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朦胧了他的面孔。
“或许该想想之后的事了，莱纳。”
“你们四人从845年登岛以来，先是失去了马赛尔，五年后阿尼酱又被活捉，今天贝尔托特恐怕也凶多吉少”，他目视前方，一点一点地讲述着，
“虽然中间你们回收了鄂之巨人，也发现了始祖的持有者，也就是艾伦，但仍没能带走他；这场战斗加上我和皮克，马莱已经动用了除战锤巨人外的所有巨人，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未能完成任务。”
“「始祖夺还计划」，已经宣告失败……”
我目光一怔，却只能无能为力地静静听战士长宣布那个结果。
来到这座岛上五年，原本四人一起，现在，却只剩我一个人灰溜溜地逃回马莱。
马赛尔、阿尼、贝尔托特……
是因为我害马赛尔被尤弥尔吃掉；
是因为我当初威胁你们要留下来，才害你们再也不能回故乡；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我眼神呆滞，双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罪恶感令我把头埋进手掌之中，身体蜷缩成一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能理解”，
吉克战士长继续说道，
“但现在除去不作为马莱战力的战锤，九大巨人中马莱方已经只剩下四个，我等的失败必定会改变马莱在全世界的军事形势，我们恐怕，马上就要去另一个战场了……”
“……回到马莱之后，就做好准备吧……”
听完战士长的话，我转头看着眼前这片沙漠，当初我们四人上岛时也是这副景象。
在这座岛上待了五年，我都快忘记，马赛尔就是在这里……
远方的太阳此时已经升起，将这片沙漠照耀得更加金黄。
但那阳光撒在我身上，却像是要撕碎我最后一缕遮羞布，令我感觉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