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枕黄粱
2002年8月5号，五安县工人文化宫后勤处。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孙涛在躺椅上醒了过来。
应该是中午，外边艳阳高照，温度起码三十度以上，就连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头顶上那个破吊扇吱吱呀呀卖力的转着，却根本不起作用。
……
他明明记得昨晚交班的时候外边还在下雪。
……
孙涛是个保安，昨天是2024年2月9号，除夕夜，又是他一个人在监控中心值班。
同事们拖家带口的需要团圆，他不需要，所以一到了年节，平常的大家嘴里的“老孙”就变成了“孙哥”。
毕竟是除夕夜，他还特意带了一个烀肘子、两块酱牛肉、一份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还有两瓶乌苏啤酒。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还用手机看了春晚，跟着刘谦一起摆过扑克。
懵逼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孙涛更迷糊了。
眼前这地方他并不陌生，五安县工人文化宫后勤处，他的第一个工作单位。
2001年底他就来实习了，那是他中专的第三年最后一个学期。
2002年6月份他回学校领了毕业证书，7月份签的劳动合同，试用期三个月。
……
这地方十年前不就拆迁了吗？
……
孙涛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四处敲敲摸摸，都是原装正品，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办公室里有仨座位，另外俩人是张雪松和李国强他俩中午都回家吃饭睡觉去了，老张的保温杯还敞着口在桌子上放着呢。
孙涛伸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蓝色的诺基亚3210，200买的，二手货九成新，俩同事都说很可能是贼赃要不然不会这么便宜，他这是走了狗屎运。
手机上的时间是2002年8月5号，星期一，下午1：07分。
梦里的记忆再清晰也拼不过眼前的现实！
当镜子里映出的是十八岁的帅小伙，板寸，白背心，蓝裤子，孙涛确定自己刚刚是睡迷糊了。
他摩挲了一下头发，昨天下午刚剪的，头发茬还扎手呢，自己居然梦到二十年后去了。
一枕黄粱就是这意思吧！
虽然确定是做梦了，可是情绪还是平复不下来。
孙涛呆呆地看着窗外，平常也做梦，梦醒之后只会留下淡淡的愁绪，内容大半都忘光了。
这回非常不一样！
……
自己因为偷看女演员换衣服被单位开除。名声臭了，亲戚、朋友、邻居甚至是陌生人都嘲笑自己，连爸妈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一个中专毕业生，背井离乡根本找不到好工作，当过网管进过监狱，发过传单卖过房子，开过滴滴送过快递；住的是网吧，澡堂子，出租屋地下室，漂泊半生朝不保夕，最后死在了保安室。
……
真晦气，梦都醒了可些种憋闷、委屈、空虚、绝望还深深的印在了记忆里。
孙涛揉了揉脸，想让自己从那种晦暗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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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平静心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让他没空细想了。
“叮叮叮，叮叮叮”，办公室电话响了。
孙涛跑过去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后勤处。”
“哎，小孙是吧，我是刘大力。”
“啊！刘馆长，对，对，我是孙涛。”
刘大力，主管基建后勤的副馆长，是孙涛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小孙，演员们反应舞蹈排练厅里边的音响有杂音，趁着午休你过去给看看，能修赶紧给修好了，修不好抓紧联系售后别耽误正事。”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看看。”
“去吧，不管啥结果处理完了立即跟我汇报。”
“嘟嘟嘟……”领导挂了电话。
领导等着回话呢，孙涛毫不迟疑的抄起蓝色的外套拎起工具包，他实习期还没过，工作中容不得半点懒惰。
刚刚推开门进了走廊，外边的热风一吹，他僵在了原地。
……
这不就是梦里的情景嘛！
历历在目啊。
在梦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会直接掀翻他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
梦里，一样是领导告诉他舞蹈排练厅没人，让他趁现在赶紧去修修音响设备。
接下来，他就会匆匆忙忙跑过去。
领导都说没人了，到了地方他大大咧咧拎着工具就进去了，结果屏风后边有个新来的舞蹈演员在换衣服，好像只穿了丝袜。
四目相对，他道歉后立刻转身往外走。
保安已经堵在门口了。
有人声称看见他在偷窥，还说什么看见他脸色赤红，双眼冒火冲进了排练厅，意图不轨……
接下来就是领导跟他谈话，领导也不听他解释，直接要他自己找个理由主动辞职，说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孙涛信了领导的鬼话，乖乖写了离职申请，他以为丢了工作就能保住名誉。
结果，他人还在和领导谈话，色情狂的名声就已经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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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涛犹豫了一下。
不去，领导等着回话呢，工作还要不要了；
去了，万一和梦里一样呢？
……
大夏天，午休时间，鸟叫蝉鸣，就是找不见人。
孙涛一路走一路四处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树荫下有一个保洁阿姨在打盹。
“哎，大姐，大姐。”
50多岁的阿姨瞪了他一眼，“睡个午觉也睡不消停。你叫谁大姐呢？”
孙涛微笑点头，“实在不好意思，阿姨，能不能帮我个忙？”
文化宫的年轻演员一个个眼高于顶，看见保安、保洁、食堂阿姨这些人，根本都懒得搭理。
孙涛说话这么客气，保洁阿姨略微有点意外。
“啥事，我就是个保洁，打扫卫生行，其他忙我可帮不了。”
“那个，你肯定行的。领导让我去排练厅修一下音响，我不知道里边有没有人，你帮我去看一眼就行。”
“你自己看不就好了，要不你就站门口喊一声问问。”
“阿姨您帮帮忙，我一个男生万一闹出啥误会就不好了。”
……
真有个女生在屏风后边换衣服！
孙涛远远跟在后边还看见了一个女人，她就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当保洁阿姨出现的时候她走了出来，表情好像还挺惊讶。
音响都是小毛病。
电话反馈给刘大力的时候他就“哦”了一声，明明他刚刚还催的很急，现在又无所谓了。
电话刚挂，张雪松和李国强踩着点来上班了。
大舞台的灯光要例行检修，一下午，俩老员工把小孙指挥的滴溜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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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算那个奇诡的梦，这就是平凡的一天。
在食堂打了一份地三鲜、一份炒鸡蛋、四两饭，累了一天的孙涛低着头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