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鬼往事
蓝瞳被乍乍然冲到眼前的一对鱼眼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东西?”蓝瞳拿手指头戳戳它。
“别闹,痒痒……呵呵呵……我是鲤鱼啊,会成龙的那种,我叫禾花,他叫乌鲤,我对象。”这条小鱼鱼尾红红的,通体透亮,鳞片泛着银色,那条叫乌鲤的果然就愣一点,乌黑透亮,个头大一点。
“禾花乌鲤?那你就是寨里吃的禾花鱼?”蓝瞳直直问道。
禾花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吃鱼不是好宝宝。小山鬼,我问你,你怎么在龙师巢穴?”
“龙虱?我在龙虱洞里啊?呃……我被姐姐推下来的,姐姐还说要跟龙虱玩。小鱼小鱼,我不要跟龙虱玩,脏兮兮的。”蓝瞳眨巴着眼,认真回道,“对了,你为什么叫我小山鬼?”
禾花鱼翻了个白眼“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也不想想,你要不是山鬼,掉下水那么久可不就淹死了哇!”语毕好像想起什么“你刚刚说啥来着?”
“我没说啥,我说我被姐姐推下来的,还有龙虱我不想和他玩,脏。”蓝瞳只好重复一遍。
“哦,我们鲤鱼记性不大好,你见谅哈。对了刚刚说到哪了?”禾花鱼此生也是快乐的,记忆不过七秒,悲伤痛苦也是转瞬。
蓝瞳怔了一会儿,决定一次只和她说一句话:“你知道这个龙虱是干啥的?”
“龙师啊,那可是厉害的上师,我娘说他都有千年道行了。大概三年前来到这河里,为的是避祸疗伤……据说龙师可厉害了,能翻云覆雨,我娘说他已经有千年道行了……”禾花鱼嘴唇一努一努,絮絮叨叨说着些翻来倒去的车轱辘话……
这一人二鱼鸡同鸭讲,自说自话地沟通一包,暂且不论。
话说这二姐怎么突然发了性,动手谋害自己亲妹。原是这嘈杂沅水中隐匿着各路鬼怪,除了为祸一方的孽龙,还有只怨气冲天的水鬼——午娘。午娘生前冠夫姓吴,是这山寨的一个有名的寡妇。
这丫头生就一双含情目,十六芳龄一副身材就玲珑有致。村里上了年纪的三姑六婆一看见她扭着腰肢走来,嘴里就念叨“这个天生地养的骚货小妖精,不知将来要勾搭谁家汉子。”午娘嘴笨,虽听不得这种污言秽语,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又能奈何,只好装作眼瞎耳聋,暗自告诫自己装束德行更要谨慎。
午娘家贫,又有弟妹几个,爷娘便早早替她筹划婚嫁之事,想着早点许了人家便能少一口人吃饭。可相来相去尽是些痴傻呆苶的人户来提亲,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因女儿生得漂亮,风流放荡的闲话无中生有出来,一早传遍四邻八乡,这才使得求亲者寥寥。午娘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虽气那阴毒小人搬弄口舌,又没什么霹雳法子治住他们……
午娘成日里闷闷不乐,原本一张俏丽丰腴的脸蛋都愁苦得挂下相来,日日跑到琳琅山上独自垂泪,唉声叹气。那日巧遇了黝黑壮实的阿牛上山砍柴。
阿牛也是附近村寨的,家里无田无业,只得到处帮工挣些糊口钱,这样的家里原是说不上媳妇的。恰逢老天爷怜惜这对佳儿佳妇,把这两个纯善的孩子暗自牵了红线,彼时两人乍一相见,午娘心说:“我的亲乖乖的郎君,原来你在这呢。之前我受那些长舌妇口里的热油锅煎熬,你都跑去哪了?”阿牛见了午娘,心暗暗道:“这莫不是仙女娘娘下了凡,我此生要是娶上了她,折去三十年阳寿又当如何?”这姻缘天成,却败在了阿牛的“不足之祷”让神明当了真……暂且按下不表。
婚后小两口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午娘更是把个小家操持得有声有色。上面孝敬公婆不说,对叔嫂妯娌也是恭敬有加。婚后第三年,还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把阿牛哥乐得成天笑不拢嘴。只是这“嫉妒”之症又风吹发芽,移花接木到了嫂子身上。这长嫂不知是身带弱症还是长兄身体亏虚,总之比午娘早抬进门的她悠悠五载还一无所出,大哥害了红眼病天天念叨嫂子,嫂子一气之下就要寻死觅活,爷娘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也不知怎么替大儿子出这口冤枉气,只好讪讪对阿牛夫妇说:“你们两口子检点些,本分些。”
阿牛心疼媳妇,提出要去当水客放排赚钱,早早的分家单过。话说这村寨毗邻沅水,又林木丰饶,每到春夏汛期,家有山林的山客便将头年砍好风干的木材找好下游买家,又由水客扎木成排,放流而去。虽说水客酬劳丰厚,又无甚本钱,可这沅水一带流急湾险,富家子弟断不去冒这生死风险,只有阿牛这样靠膀子力气的穷人家才会愿意拿命一搏。
只可叹阿牛这婚媒事上的“不足之祷”却应在此处,第一次放排遇上了激流暗礁,排毁人亡……屋漏偏逢连夜雨,次年恰逢神山遭劫后一年,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阿牛那遗腹子未满三岁,便在这大疫中一命呜呼,又只留下午娘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久,“扫把星”,“克夫克子”这样的议论又按在了苦命的午娘头上。午娘一气之下投水自尽,从此不入轮回,只在这恶水畔做个拿人性命的水鬼,以解生前不公之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