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退意
叶劲夺过陆延手中的电叉车钥匙，他一脸烦躁道：“我去拉，你去拆包好吧？”
陆延听后心里很不舒服，换着来的的工作出现问题，谁也不知道谁是责任人。
他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于是便找到王益龙道：“大哥，我感觉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我更喜欢拆包挂风叶。”
王益龙略有慌张，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陆延见他微胖灰白的寸发，流细着汗渍，他的短袖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知道多少次。
“小陆，你若真不想在我手下干，那么你就去跟王根宝说吧。我大概能猜到，现在裁人，他八成会让你上流水线。”
陆延一听慌了，他肯定是不想去流水线的，他不想当没有感情的牛马工具人。
陆延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车间，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王根宝的人。
于是，陆延便给王根宝发消息。
［宝哥，我不想在这里拆包，我性格内向，不爱和人打交道］
［那你想干嘛？］
［我还想回原来的地方工作，毕竟，那个工作我早已经适应了］
［明天早上再给你说］
［好的］
王益龙碰到心不在焉去叉纸皮的陆延，想问又没有开口。
一旁的叶劲问王益龙道：“怎么了？”
王益龙烦躁道：“小陆他不想干这个，想回去拆挂风叶。以我对王根宝的了解他的尿性，肯定会让小陆去流水线上打螺丝。”
叶劲热的喘着气，喝了一口水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拉蒸发器到线上。”
陆延回到工作区，王益龙推了推眼镜，擦了擦脸上的汗问：“王根宝怎么给你说的？”
陆延尴尬道：“他说明天早上再安排。”
王益龙没有说话，沉默许久。
“去拉泡沫吧，快堆的比人还要高了。”
陆延开着小型电叉车，驶入流水线旁，看着线上那着急忙慌的众人，他们全神贯注，丝毫不浪费一分一秒。
陆延怕了。
他叉一车泡沫，便朝着厂区外开去。
天乌云密布，狂风怒卷。
铁皮房，被刮得咣当响。
回收站，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来自南郑省，芜城，还有安城本地的。
南郑省的，还是陆延的老乡，他在老城，而陆延在永丰。
这两天的相处下，在举目无亲的地方，他陆延对此倍感亲切。
安城的大哥，长的脸很黑，身高一米八几，两条长臂能垂直到膝盖上。
这让陆延想起刘备来，他的样子肃穆如金刚大神，初见时脾气不好，骂骂咧咧地。
芜湖的大哥，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很是开朗，爱笑，脾气很好。
他经常给陆延开玩笑，他的皮肤很白，由于在烈日下经常爆晒，他的手臂上的颜色能和肩膀上的颜色分层。
陆延的老乡大哥，一口流利的项城话，但有些结巴，是一个小老头，个子不高，看着也是一个摸鱼大师且当受气包。
老大哥的人生态度是，他吼，他催，我不急。
心态决定好男生一生。
陆延将泡沫放在回收区，那安城大哥坐在一旁，看着陆延开车经过，给他们打招呼。
“来小伙子，来坐。”
陆延笑着说：“不了，还有东西要拉。”
“慌啥，不着急，东西是拉不完的，先坐着休息休息，一会儿再拉。”
陆延看了一旁的座位，他停车，坐在一旁。
他们这里有一台风扇，不过没什么用，天热时，三十五六度的天，再大功率的风，吹出来的也是热的。
今天阴天，很适合吹风。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没有对象？”
好像华夏人，这三个问题，是开场白的必备。
“陆延，二十二，没有对象。”
“没对象可以找。”
他又使了个眼色，指着铁皮房的流水线道：“线上，小姑娘，我看都是的。有几个长得还真不赖。”
芜城大哥笑着说：“是啊，这二十二了，再不找，可难成家喽。”
陆延苦笑，他自大专实习以来，就再也没有遇到心动的女生了。
“不着急，我才毕业不久。”
安城大哥拍了拍陆延的肩膀道：“你是哪里人啊？为何会来这破厂工作？”
陆延把一路人的事，全告诉了他们。
芜城大哥可笑道：“现在的人，真是老乡夸老乡，背后来三枪。”
他又换了个语气同情道：“小伙子，你八成是被骗了，这厂里的人，工时都是十六一小时，除非是那些正式工。他们中介，黑的很，专坑你们毕业不久的学生，真踏马的五行缺德。”
陆延余光中瞥见一人身影，他急忙站起来。
稽查开着小电驴视察一圈后，看了陆延一眼，便离开了。
安城大哥笑着道：“不用担心，只要你不玩手机，在这里坐着没事。”
芜城大哥推了推眼镜轻声道：“刚才过去的，是董事长的三姨夫。”
陆延瞪大了双眼道：“是？”
安城大哥笑着说：“这厂里的领导，基本上都是厂长啊，董事长的亲戚。”
陆延尴尬一笑道：“这可真是亲戚裙带很严重啊！”
芜城大哥笑着说：“所以说，他们靠的是谁与董事长的关系铁。”
陆延拍了拍屁股，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拉纸皮了，一会儿该吃中午饭了。”
温娇给陆延发了个消息。
［只要你心情好，换什么岗位，随你的心情定］
原来，刚才陆延将烦心事全部告诉了这个网友。
他每天听温娇打电话，给他唱歌。他早就将温娇当成了一个情感树洞。
陆延很是享受那种，相谈甚欢的感觉。
他知道，那种感觉不过是心里的需要，打发时间的一记良药罢了。
他开着电叉车，突然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乌云消散，七月的阳光格外的耀眼夺目。
他似乎瞬间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
陆延觉得这个工作一没有人约束，二没有人催促，做好就行，背锅风险很低。
他便给王根宝发消息。
［宝哥，刚才我有点冲动了，我想再适应一段时间］
［好］
回到拆包区，陆延见到王益龙和叶劲有说有笑。
王益龙笑着迎接道：“大哥回来了，大哥辛苦了。”
叶劲笑而不语。
陆延笑着说：“我决定了，不走了，在这跟着龙哥干了。”
王益龙稍稍一愣道：“你和王根宝说过了没？没有的话，我这就去给你说说。”
“说过了，他知道了。”
王益龙苦口婆心道：“不是哥说你，那线上的垃圾，噢不，是纸皮，让他们堆高点，一趟拉完多省事。你慢悠悠地，一次拉一点点，迟早累坏你哟。”
陆延尴尬一笑道：“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和叶劲能不能不换着来，这样哪些地方拖过，哪些地方没拖走，不知道。”
叶劲笑着说：“我都阔以。”
陆延指了指线上的纸皮道：“要不，我负责纸皮吧？”
叶劲点了点头。
王益龙拉着陆延的胳膊道：“走，吃饭去，踏马的，老子累死了，不干了。”
陆延疑惑道：“这才十一点。”
王益龙笑着说：“没关系，出了什么事，他王根宝只会叼我，不会说你们的。”
陆延和叶劲相视一笑。
陆延将这件事告诉了温娇，她笑着发了一段语音。
大概意思是，挺有顿悟的感觉。
陆延也是知道，拨开云雾见日升，那是不常有的。
难得，今天陆延下早班。
他听王益龙他们说，得有一个多月没有下过早班了。
有人提议去聚餐，因为部门王佳乐过生日，所以想趁着这个时间放纵一下。
当然，这排除陆延之外。
王佳乐请的只有和他关系好的那几个正式工人。
陆延好像没有和王佳乐过多交集。
陆延觉得，不请自己挺好，可以出去转转。
他听室友说过，厂区不远处，有一条卖东西的街道。
陆延洗了个澡，将那一身汗渍冲洗干净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五点半的夕阳，笼罩在西门口，拉出一道道身影。
正巧不巧，看到了王益龙他们。
“延哥，干嘛去啊？”
王益龙打着招呼。
陆延笑着说：“去路口买个瓜吃，你们今天要玩的开心啊。”
陆延的背影有些落寞，他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刷着视频。
好像，他的手机里，除了温娇网友的聊天记录，这几个月再也没有什么红点出现过。
陆延长叹了一口气。
街角摆摊的人有八九家。
分别卖着药膏，西瓜水果摊，还有煎饼果子手抓饼，卖着卤肉……
陆延买了一个瓜，花费十块，又买了一份鸡叉骨，消费十五，又买了一套煎饼果子，消费十块。
二十五，让陆延心疼五分钟，他心里盘算着，要多干，多忍受一个半小时才能挣够这么多钱。
走到路口，陆延遇到了一个姑娘。
陆延认识，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内一线头，按蒸发器管道的。
他对陆延点头示意，陆延轻声道：“在等人啊？”
那姑娘点头笑着说：“是啊，在等我朋友。你还买了瓜，真不戳。”
陆延将袋子伸出去道：“要尝尝吗，很甜的。”
那姑娘不好意思笑道：“不用了，一会儿还要干饭。”
陆延见她身态苗条，个子和他差不多，长发随风摇曳。
她脸上的肤色为冷白，唯一缺点就是下巴上的痣，这就有种美中不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