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浅谈庖丁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砉然嚮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盍至此乎?
——《养生主》
庖丁:庖指厨房,丁指以此谋生的人;
庖丁,即司职厨房之务,以厨房之技艺谋生的人;
园丁,即司职园圃之务,以园圃之技艺谋生的人;
壮丁,即司职劳力之务,以劳力之技艺谋生人的;
家里生小孩了,男孩曰添丁,女孩曰增口。其实不论男女,在小时候都是以口称之。
小孩嘛,是没有能力外出务工的,无法外出从事社会劳动,就无法获取营生之资源。所需衣、食、住、行等资源,都需要大人供给护佑。有如饕餮,只进不出。
等到长大了,成年了,有能力为家里承担生计之需了。外出从事社会活动者,则以丁称之;
用现在的话说,打工者,即称之以丁;
打了几年工,自己也有经验了,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于是便自己开公司创业。此时就不再是丁,而是老板。
丁者,顶也。
古时的劳力分配,是男主外,女主内。
男子成年之后,要谋个营生盘活自己的小家,顶门立户。此间有人劳力,有人劳智,不管做什么,以务工的形式从事社会活动的人,即称之丁。
女子成年之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在家之时,生计所需由父亲主外劳动供给;
嫁人之后,生计所需由夫君主外劳动供给。
男子从事社会活动所获取的资源,由主内之女子负责分配。家业大的,会有专职的管家负责分配。内事问夫人,外事请老爷。
当然,古时候也有女强人,也有女子外出务工,这样的女子就叫女丁;
即有女丁,当然也有男口,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计所需尽由父母妻子供给,这样的男子就叫男口。
个例只是个例,代表不了集体。
我们的文化一代代传承下来,逐渐发展到了现在,丁、口,即特指男女之性别。生男孩则称“添丁”,生女孩则称“增口”。
此庖丁,既不姓庖,也不名丁。这只是庄子或当时的人们,对他的称呼而已。至于此人姓甚名谁?有可能庄子也不知道,也可能庖丁自己也早已忘记。
稍微有一点“成绩”,就渲染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名者何人。有道者不处也;
文慧君:即梁惠王。孟子见的是老年的他,孙膑遇的国力鼎盛的他。庖丁所服务的,是称王之前他。
砉然,哗一音,象声词。此处形容刀入牛之皮肉的声音;
騞然,嚯一音,象声词。此处形容刀分牛之筋骨的声音;
砉与騞,有什么不同?
騞比砉多一马,马者,力也。
刀入牛之皮肉,轻而易举,稍微用力即可,用力小的产生的声音就小,庄子以砉称之;
刀分牛之筋骨,破之以巧,加大力度方可,用力大了产生的声音就大,庄子以騞称之。
桑林之舞:商汤求雨祭祀之舞;
商汤伐夏桀,问鼎天子位。
在汤即位初期,连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商汤以牛羊为牺牲,祭祀上天求雨,未果。天不降雨,旱情又持续两年。史官占卜后告诉汤,要用活人祭祀,老天爷才肯降雨。商汤不忍心用活人祭祀,我之求雨本为子民,又岂有以子民祭祀之理。
于是汤决定以自身为牺牲,活祭自己,为子民祈福求雨。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
——《商书-汤诰》
老天爷你听好了,凡我辖下子民有罪的,那是我没有做好领导者的责任,有什么惩罚施加我一身即可,与他人无关;
如果我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地方,那是我自身的问题,其罪在我,你别找我辖下子民的麻烦。
《商书-汤诰》所载,便是此次事件。
(我于此处只引用一句,有兴趣的可自行搜索《尚书》,观看《商书-汤诰》篇。)
桑林之舞,即此次祭祀活动所献之舞乐。
舞乐以桑林命名,是延用“桑林”这场祭祀活动之名。
后人为了纪念商汤,歌颂其将德行功绩,便将此次祭祀活动,作为国家级的祭祀项目一直延续了下来。即便是周武王伐纣,灭商而践天子位,也没有取缔它。
当时间的长河,缓缓前进至庄子所在的春秋之时,“桑林”发展为是万人瞩目的,盛大的祭祀活动。
庄子说:
庖丁有次解牛,文慧君在一旁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啊,文慧君直看得愣在当场,惊为天人。
只看到庖丁很是自然的走过去,手搭在牛的身上,用肩膀一靠,牛就自己倒在了地上。然后庖丁用脚踩在地面,用膝盖顶住牛的身子。
手中的刀亦随之起舞,行之于皮肉,则小力砉砉;行之遇筋骨,则巧力騞騞;所产生的声音,皆中其节点。
就如同那最为盛大的桑林之舞,手之足之,随乐起舞。凡有所动,必中乐舞之音节。
庖丁解牛之音,亦是如此。凡有所动,必中牛之筋骨皮肉,所连接的缝隙所在。
惠文君赞叹道:善哉善哉,好活,当赏!技艺的巅峰,也莫过如此了吧。
庖丁为什么为文慧君解牛?
古代的牛,是牺牲祭祀之物,哪里是现在说杀就杀的。
你想吃牛肉,就吃牛肉?没睡醒吧。即便是身为一国之君主的文慧君,也不能今天想吃牛肉了,就让厨子杀一头。
这是遇上祭祀活动了,所以庄子说“庖丁为文慧君解牛”。若不然就是“庖丁为文慧君杀牛”,而无故杀牛,罪莫大焉。
庄子为什么在上文说如何养生之后,要接这一段解牛的故事?
庄子在上文讲保身、全生、养亲、尽终,讲的是全生之法;
讲完全生,接着讲送死。送谁死?庸用也。
解牛之用,在祭祀之牺牲。所以庖丁解牛,是为牛送死。是快刀斩乱麻,亦或钝刀割肉?全在解牛者之心念之间;
我们抛开庖丁与牛,再看呢?
文慧君为魏国君主,当为魏国子民送死;
是死得其所,还是死有余辜呢?全在文慧君的选择而用之。
引申观之,一家企业的领导者呢?当为自己的员工送死;
是福利甚多,亦或农民工讨债?全在领导者的决断。
身为子女,当为父母送死;
是颐养天年,亦或孤老无依?全在子女的选择。
其送死者有道,及其死者,亦得以尽终。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己巳月壬辰日
2024.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