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运十字路口
听到救命声，包工头陈一雷赶过去一看，见卞晶第蜷缩一团像只卤鸭，这个时候已经叫不出声，吓着一跳：“晶第，你，你，你怎么，怎么了？”
这时，卞晶第勉强抬头，连大声说话都不会了：“阿舅，是——是黑矮鬼——黑矮鬼——打，打我——”
“黑矮鬼，哪个黑矮鬼，他人呢？”陈一雷惊得两眼圆瞪，竟然有人敢在他工地上打他外甥，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不知是说不出话呢，还是害怕，卞晶第当下痛苦地举手，指了指阚土木。
“土木打你？”陈一雷半信半疑，瞟一眼阚土木，那矮小个子尚且差他卞晶第一个头呢，这可能吗？
在他这个工地上，陈一雷最最最看重的一个人是阚土木，这个小子个子是矮小了些，可是他干活最卖劲，从不偷懒。
被打的是他外甥，不相信也得相信，气愤地一脸青色，陈一雷几步跨到阚土木身边，挥起右手，一巴掌甩过去，不知怎么回事，手掌碰巧打在阚土木刚举起的砖头上，痛的龇牙咧嘴甚是夸张，当众又没脸叫出声。
一道无形力量罩住陈一雷，使得他再不敢举手打阚土木，更是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土木，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叫我外甥来当监工，你一个做工的狗胆包天敢打他，反了是不是？”
正当大家暗暗为阚土木捏把汗时，但见阚土木英雄本色，面不改色，泰山一座，双手仍在搬砖头，头也不扭一下，一字一板铿锵回应陈一雷：“陈老板，他是你外甥，你借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打他。你问问大家，有谁看到我打你外甥了，那是他耍赖，诬陷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娃。”
“我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
“陈老板，是你外甥欺负人，羞辱土木。”
“对，对，对。人家土木可老实了，半句话没顶嘴。”
“我明明看见他自己不小心踩在一块砖头上摔倒的，咋怪到人家土木头上去啦，天底下，哪有这样耍赖的人呐。”
……
大家抢着说，个个为阚土木打抱不平。
见大家都这么说，陈一雷一时拿阚土木没法子，况且他刚才根本瞧不出外甥有被人打过的痕迹，阚土木又如此镇静，哪像是个打人的暴徒呢。
转身看看外甥蜷缩在地上不停呻吟，脸色苍白，好像是受伤很重，无奈之下，陈一雷只得先把外甥送到医院去再说。
等陈一雷叫人背着他外甥离开，没了影子，阚土木马上向大家鞠躬致谢。
其实大家这样替阚土木说话，也是因为陈一雷平日太不把人当人看待导致。
第二天一大早，陈一雷在工地出入口等候阚土木，等他到跟前了，吆喝吼骂：“滚蛋，黑矮鬼，我工地不要你这种恶霸做工。”
似乎早已意料到，阚土木一点不吃惊，愤恨一瞪：“把工钱结算给我，我马上走人。”
“打了我外甥，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向你要医药费，已经便宜你，还想要工钱。”正常的工钱，他还七拖八拖，老赖一个，陈一雷哪能不借机耍赖。
钱对阚土木眼下来说，就是他的命，他岂会叫陈一雷赖账不给，当下据理力争：“我没有打你外甥，是他耍赖。你硬要诬陷我打他，你可以去报案。我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工钱，你今天必须一分钱不少的结算给我。”
在他手上不知拖欠、赖账了多少人的血汗钱，陈一雷哪肯付阚土木工钱，唬脸恐吓他：“没向你要我外甥的医药费，你倒头来威胁我，你是活腻了吧你？”
威胁阚土木，那是踢在铁板上，他怒在脸上，虎气生威：“陈老板，威胁说不上，我是正当向你要我自己的血汗工钱，这拿到哪里去说，都是稳当当天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硬耍赖活吞我工钱，你那就要付出十倍血的代价。”
“你敢——”陈一雷打了一个寒颤。
环视一下四周，见没人，阚土木附在陈一雷耳边，一针见血：“陈一雷，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明白告诉你——卞晶第就是我打的，但是没人证明，去医院也验不出伤。想吞我的血汗钱，你的下场会比卞晶第更惨一百倍。不信，你等着瞧。”
警告掷地，阚土木猛地转身，傲然离去。
“等一下，我把工钱付给你。”阚土木走了有十米远，陈一雷朝他大声喊道。
陈一雷害怕了，阚土木这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外甥打成重伤，可是又检查不出。报案吧，同样白报，法律讲究证据，没人证明阚土木动手打了卞晶第，倒是纷纷证明卞晶第仗自己舅舅是包工头，欺负阚土木这个老实人。
卞晶第确实是陈一雷的外甥。
高考落榜，卞晶第在家闲着没事做，陈一雷叫他在工地上当监工。万万不曾想到，第一天上工地被人打成重伤，到头来又哑巴吃黄连。
对他阚土木如何羞辱，阚土木可以不计较，但是阚土木不允许任何人对欧阳慧芳有丝毫亵渎和不敬。更何况卞晶第这个家伙一直对欧阳慧芳心怀叵测，打着狐狸吃鸡勾当。
在学校的时候，阚土木一来不想破坏学校纪律，二来不想叫欧阳慧芳担心，才对卞晶第这个可恶之极家伙一忍再忍。现在离开了学校，不是学生了，阚土木还能再忍让卞晶第？恨不得扒了卞晶第的皮，解心头之恨。
离开那个工地，阚土木又去别的工地找工做，然而遭到陈一雷封杀，抹黑他干活偷赖，训他一句，他就打人，谁也不敢用他。
工地做工不行，那去找别的工作吧，阚土木可不愿回村去守那一亩三分田，跟他父亲过贫穷、艰苦生活。
可是几天来找不到工作，阚土木心底里头苦闷，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他心灰意冷，迷茫无助，感觉自己是城市弃儿，现实社会与理想中社会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是两个不同天地。
迷茫无助，走不出前方出路关头，欧阳慧芳意外给阚土木寄来了大学物理系一年级到四年级的教材。
坐在一堆崭新书籍前，心酸泪如泉涌，阚土木好想面对苍天嚎哭一场，不是因为出生在农村，穷得上不起大学，欧阳慧芳会给他买这些书吗？
怨天尤人也改变不了残酷现实，穷，仍然是扣在阚土木头上的一顶紧箍咒，要靠自己去拼搏去开拓来改变，摆在眼前这一堆书籍就是改变他命运的试金石、法宝。
沉淀下来，阚土木把每本书价格记下，累计一算，天啊，两千多块钱。两千多块钱，对他阚土木来说，不说是天文数字吧，但却是他父亲辛辛苦苦劳作三年，收入照样达不到这个数目。
收到书的第二天，阚土木又收到了欧阳慧芳的信。
信里除了问阚土木书收到没有外，欧阳慧芳晓得他最想知道大学生活和学习，她说，大学和中学可大不一样：在中学，学习一直是在老师监督下，到了大学全靠学生自觉。只想拿个文凭的人，那是在混，时间对他们来说多的是。真心要学点知识，有更高抱负的人，那简直是在抢时间，每一节课都不落下，课余时间几乎全泡在图书馆里……
越是学习，越感到自己知识的肤浅。
这段时间的大学生活和学习，她欧阳慧芳感到非常紧张，有点力不从心，学习上很吃力。生活处理能力简直差到了谷底，终于明白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才发现自己在高中时太自傲狂妄，总是认为自己比别人强。
——不经过磨炼，宝石不会发出光泽。
她能体会到阚土木边做苦工边自学大学知识，是一件非常困难、艰苦的事，但是她坚信他坚韧不拔的一股拼劲，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崇山峻岭也挡不住他前进步伐。至今，她依旧铭记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只要努力，蚂蚁也能登天。
最后，欧阳慧芳警告阚土木，如果在她四年大学毕业后，他未攻读完学业，就分手吧。她一个名牌大学生，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一个没有志向，只会卖苦力搬砖的废物。
太残忍了，欧阳慧芳最后这话是一块巨石，毫无征兆猛猛地砸在阚土木头上，他正处在找不到事做的苦恼、焦虑、迷茫、漩涡里，焦头烂额。
情绪大暴发，一扫眼前一堆新书，阚土木怒火大骂：“分手就分手。你们城里人有钱，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不用发愁。我是乡下穷鬼，我每天要为填饱肚子奔波、劳累，工地搬砖回到租房累的骨头散架，哪有力气去看书。”
然而这个时候，远在千里高等学府，欧阳慧芳哪晓得他的初恋阚土木陷进了一场困境，又面临窘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