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送上门来(中)
大理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而堂上坐着的是霍寺卿,他自从当上了大理寺卿,更是鲜少亲自坐堂。
此刻紧张的很,并非是因为业务不熟,而是下面一旁坐着的人。
李花子被人匆匆召唤到了堂外,看着堂内的人,立刻明白了这左右两位侍郎亲自来请她,只言出了大事,却闭口不谈何事。
李花子站在台阶下看到霍寺卿一脸着急的对着自己招手,想跑路已经是来不及,李花子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走上公堂。
她先是给桑落行礼,而后才绷着张小脸走到霍寺卿的身边,霍寺卿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对着桑落先作揖,“大人,老臣手中有要紧公务,还是由李录事代劳。”
“她一个七八品的芝麻小官,能做什么主?撒谎都不打草稿。”
“霍寺卿,你是不想要这顶官帽了?”桑落翘着二郎腿,懒散的靠着椅背,旁边的秦钰正蹲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翼翼的给她剥荔枝。
“神明大人,下官知错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这点场面也受不住,还想甩给手下,你丢不丢人。”桑落拿着一个没剥好的荔枝就朝着他帽子砸过去,而后荔枝偏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地上。
霍寺卿大气不敢出的站在原地,心里早就在为自己的九族点蜡上香。李花子连忙把地上的荔枝捡起来擦了擦,满脸堆笑着小跑到她身边,半蹲着递给桑落,“大人别生气。”
“主要是他太没担当。”桑落倒是很给面子,一点没嫌弃的拿着荔枝剥开,随意的吃了里面的果肉。
李花子殷勤笑着要拿手帕将果壳接好,谁知秦钰比她更快一步,用手递过来将吐出来的果仁也接着。
李花子震惊的看着秦钰这熟练的动作,桑落反手就讲果壳也塞到他手里。
“霍寺卿你坐回去。”桑落完全没顾得上这个小插曲,一边指挥着霍寺卿,一边看向堂上的衙役,他们一个个缩着脖子似的,就像是在课上怕被老师点名。
“算了,花子,你去隔壁看看,那家伙裤子换好没?”
“裤子?尿裤子了吗?”李花子知道这事是经常发生,不过还没升堂,就尿湿裤子的还是头一回。
“我去看看。”
看着李花子离开了公堂,霍寺卿觉得自己如同在火上焦灼的乌鱼,不知该怎么开口。
“升堂吧,莱婆婆还要回去卖箩筐呢。”
桑落说得是坐在她旁边不到一米的老妪莱冯莺。其实应该是冯莺,嫁给了一个莱家人。
冯莺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上公堂,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尊贵的对待,有茶水点心,甚至还有个丫鬟在侧陪着。
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最让她震惊的是,今儿上午说了半晌话的小姑娘居然是天上的神仙。
“升堂。”霍寺卿一拍案木,两边就开始低沉的声音喊起来,一边喊着不恶,一边喊着恶无,交杂在一起听起来像是威武。
“行了行了,好吵啊。”桑落满脸不耐烦的打断,果然又一片鸦雀无声,连在公堂之下涌进来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吱声。
“你继续。”
“是,神明大人。”霍寺卿说罢,按照程序应该问堂下何人何事,刚刚都已经知晓了。
按着该问有何物证人证,霍寺卿一时为难,问桑落大人要这东西,若是惹得不痛快,霍家都难保。
“莱冯莺,你先说说你今日的所见所闻。”霍寺卿把目光投向在场唯一不出错的地方,“您坐着说。”
“好,好,青天大老爷。民妇是个买箩筐的,今儿早起就带着…”冯莺第一次升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又紧张不已,结结巴巴的,忽然脑子一热就从早上出门开始说了。
可没人敢打断她。
李花子派人拖着全身发抖的男子来的时候,冯莺才讲到她卖第三个箩筐的故事。
“大人,嫌犯张海青带到。”
看着张海青这灰头土脸遭了迫害的模样,一时都不知道该叫嫌犯,还是受害者。
冯莺停了下,看向桑落,桑落示意她继续,她才犹豫的往下讲。李花子看着张海青不停的磕头,说他错了,咚咚咚的。
在他身边,这声音听得十分清晰。也许是太过惨烈对比,堂下的百姓多有了怜悯之色。
桑落却无动于衷,不过相比之下,冯莺加快了语速,也跳过了第四个箩筐的顾客,直接讲到桑落来了,很简短的说了桑落学编箩筐,然后张海青来找茬子。
“是的,冯莺说的基本符合。我当时怕她坏我好事,专门把她定住。”桑落毫不掩饰自己钓鱼执法,“这张海青从我刚在箩筐那里坐下,就已经盯上了我。秦钰去要茶水,他趁机来找茬。”
“这是有预谋的,估计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桑落冷着眼看他发抖,“他领我进了院子先锁了院子门,然后又骗我说钱在屋子里,一进屋子就开始摸我胳膊,然后摸我脸。”
李花子听得手攥紧,眼神凶狠的想踹他两脚。
“还说如果我愿意跟他,就什么都给我买。”桑落突然说到这里好笑问,“你住那地方破烂成那样,你是怎么这么自信说出这种话的?”
“然后他就贴过来要亲我,那嘴臭的哇差点哕出来。”桑落说到这里还嫌弃的很,“当然了男人都是好色的嘛,我都理解。”
桑落忽然画风一转,笑眯眯的看向霍寺卿,“您说是吧。”
霍寺卿在官场纵横这么多年,要是没听出桑落语气里的嘲讽拉满,他早就被人踩着上位了。
只不过这个话题他还从来没被问过,毕竟官场都是男人,至于李录事,他们也从未放在眼里,以前该怎么样,如今也未有变化,可在神明面前。
他终于意识到,他在一个女子面前,也是须得低身迎合,这让他心里很是憋屈。
“圣人曾言,大丈夫当守身自洁,不可沾染淫邪,戒躁欲。”霍寺卿下意识的说起先贤的话,“张海青既冒犯大人,又曾是僧人,论罪当诛。”
“等一下,他是僧人?”桑落抓住霍寺卿想抛出去的重点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
“是,张海青在京畿外的小山禅寺曾修行,而后在寺内行奸淫之事,被逐出了寺门。”霍寺卿面前的卷宗上写明了这个人的来历,“乃是再犯之人。”
“佛门都没让他六根清净啊。”桑落笑着看向面如死灰的张海青,“也是,听说海青是僧人平日做功课穿着的衣裳,顶着这个名字却行羞辱佛门之事。”
“看样子想要六根清净,只能有一个办法。”
桑落轻轻笑了笑,“霍寺卿,有阉人这种刑罚吗?”明明是很轻飘飘的一句,却比任何一句话有杀伤力,连公堂之下的男人也提着心。
“回神明大人,还没有。”
“加上,以后这种奸淫猥亵的,都按这个刑罚,可以吗?”桑落看似商量的口吻,可谁敢置喙。
正想着呢,就有一个愣头青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