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李花子的心事
“神明大人。”秦钰站在冯莺身边，眼睛紧紧盯着桑落，他的眉因为焦灼而拧着。
“你这个人怎么磨磨唧唧。”桑落摆摆手，“你赶紧把冯莺送回去。”
“大人，要不派个小厮去吧。”李花子瞄了眼旁边立着的两位公主，只觉得桑落大人真的每一步都踩在雷上。
“他现在一个庶人，吃我的花我的，还不能使唤了不成。”桑落瞪圆了眼睛，叉着腰来。
冯莺不明白但又尴尬的坐在堆满了礼盒的板车上，“我平日一个人回去，今日有板车，我拉着回去也是不吃劲儿的。”
“你莫要客气，他只是许久没出京畿，此刻有些怯了。”桑落又拽了拽秦钰袖子叮嘱，“这匹马可是上好千里马，赶马的时候慢些，别把颠了她。”
“路上要是遇到芍药花，采两株回来。”
秦钰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了，“好。”
日头还有些刺目，桑落用扇子挡着阳光，目送他赶着马板车带冯莺离开。
李花子见着两个公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不敢吱声，桑落大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把秦钰给放走了。
还给他做了一个清平身份的文牒，摆明了要助他逃出京畿，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得是觉得神明大人要与他作对。
长公主秦栖月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事虽说心中都知晓如何，但却谁也不敢挑明。不过同样，她又有另一个猜测，大人是故意给了机会，让陛下派人刺杀吗？
这个想法渐渐的壮大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李花子也是察觉了这一点，待到送他们回宫后，站在宫门前，李花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人是要杀他，还是要帮他？”
“谁？”
“秦钰啊。”李花子撅撅嘴，有点不满的抱怨，“大人还跟我装傻。”
“我只不过让他去送一下冯莺。”
“大人不是要让他跑的意思？”李花子跟上是桑落步伐，脚步微微雀跃着。
“没有，如果他如果借机逃跑，也行。”桑落想了想，“小皇帝伺机动手我也不会阻止，顺势卖个人情也不错。”
“我不大明白。”李花子摇了摇头，要是阿姐在，估计就能明白桑落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逃跑成功，还是刺杀成功，都与我无关。”桑落耸了耸肩，“唯一损失的，是少了两株芍药而已。”
“芍药是常作临别赠花，不过是有情的男女相赠。一般这多是赴考秋闱的学子，他们春夏之交就会离开家中，到考场附近租一间小屋子备考。”
“我只是刚刚看到酒楼里拿着芍药插在花瓶里，很好看。”桑落现在是真觉得，想的多也是个缺点。
“那，要是秦钰，真走了。”
“那就走了呗。”
“可是大人不是很喜欢他吗？”
“他那张脸确实长的不错。”桑落看向还满头雾水的李花子，“就是为人不够有趣。不过瑕不掩瑜，整体来说还是蛮合心意。”
“那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呢？”
“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桑落顶着一个疑惑的问号脸，见李花子也一头雾水。
“这就像是问吴泽轩，为什么不把世俗定义上抛头露面的你留在家中打理内务？”
李花子想了想，对这个问题也更为敏感，“大人这般喜欢秦钰，所以宁愿失去他，也要他自由？”
“哈？”桑落摸了摸她额头，“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的意思是，秦钰是人，不是我顺手买的物件，哪怕我救下了他，也不代表可以控制他的人生。”
李花子恍惚了一瞬，只觉得天光透过了云层，即将照到自己，但还有一只鸟雀张开翅膀，挡住了一层。
“你发什么呆？”
李花子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样。”吴泽轩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因为他足够爱她，所以才愿意她去干自己热爱的事情。
“大人，我以后可能当不了录事了。”李花子惴惴不安的说，小心的张望着桑落神色，却见她似乎很平淡的接受了。
“大人，会失望吗？”
“我不记得之前是否真的对你栽培或者重用，所以现在也谈不上失望。”
桑落说的话客观理智，整个人笼罩出淡漠疏离，不，只是她表现的随和，让人忽视了她本来就对他们没什么熟悉的信赖和喜爱。
李花子心也沉了下去，她意识到了这一点，眼前的人并不是从前的桑落。
“不过，这件事选择在你，代价也在你。就算我真的恢复记忆，也不会横加干涉。”桑落说话不急不缓，只是轻轻打量着她，“你是想听我的建议，还是想要我帮忙？”
李花子摇了摇头，面对桑落的目光却很诚实的回答，“我只是纠结。”
“应该说是，不甘心。”桑落一针见血的支出李花子的症结。
“倾听我不是很在行，不过疏离线索寻找问题关键我比较擅长。”桑落侧过脸问满脸哀愁的李花子，“你愿意听听吗？”
“当然。”对于李花子而言，桑落的意见至关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桑落扫视了周围，指了指那个角落，“我们坐那儿说吧。”
于是两个人，一个锦衣一个粗布的都坐在了某一处角落石阶上，各自捧着一碗茶水，场面莫名的奇怪又融合，可能是坐在那儿任由打量的两人太过于松弛。
“说说看你无法继续当录事的原因。”
“再过些时候，我便十八了。”李花子说着情绪慢慢变得低落，“寻常女子多是十六十七便嫁了人。吴泽轩比我大上几岁，按照他这个年纪，早该有了子嗣。”
“成亲耽误你继续任职吗？你们两个当是没多少需要打理的家事？父母均不在京畿，找一两个丫鬟小厮厨娘，应该也是无妨。”
“可是若怀孕，便是不易走动耗神，诞下子嗣后便是要拉扯着孩儿长大。”李花子说出更为纠结之处，“就算是有奶娘丫鬟，也是不够尽心。况且身边也没个长辈帮衬着，定是要时时照看着才是最好。”
“况且，我没有那些世家千金的娘家来帮衬吴泽轩，若是还继续做录事，旁人会笑话他，说不准会排挤，他本就步履维艰，没有倚仗。”
“说的在理，还是早日辞官归家，才是稳妥的打算。”
听着桑落顺着话茬并没有反对，李花子愣了下，不知所措的碰着茶碗。
“你喜欢这份差事吗？”桑落抿了一小口茶水，有些干涩，倒是解渴。
“虽然繁杂，也常常费力不讨好，容易被骂，总是被忽视排挤，但是抓住犯人的那一刻，真的很开心。还有探究真相的时候，就算是一日一夜不睡，我也不觉得苦累。”
“那你得做个选择，是选你的事业，还是选你的家庭？”桑落没想到，古代也能遇到这种问题。
“一定要选吗？”
“主要是吴泽轩已经选了，所以你自然也得选了。”
李花子懵了，桑落轻描淡写的说，“你又不是第一日当官，吴泽轩怎么会想不到你日后和他一样上值，孩子怎么照料，家中之事怎么安排，他的前程会不会因你受影响？”
“他说了，若是我愿意，便可以继续做李录事。”李花子替自己心爱之人辩解。
桑落没有嘲笑也没有缄默，只是认真的问，“你们成亲的话，这些问题必定是横在中间。夫妻一体，是不是应该一起解决问题？他除了说这种支持的话，有解决实际问题吗？”
李花子心咯噔一下，脸色也变得微妙着，“他有说过的，他不怕我影响他前程，让我只管做自己想做之事。”
“那孩子呢？其实难在问题的关键，是孩子吧。”桑落紧随着思绪，步步紧逼着，“他有说过怎么解决吗？或者在你面前有表示他喜欢孩子吗？”
李花子脑子好像多了浆糊，过往的细节在脑子里清晰又无法分辨，“他很喜欢孩子，我们还常说要生男孩做武将还是文官，女孩子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女师傅。”
“他拉着你憧憬未来，却对这个孩子出生照顾的问题闭口不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他说了，要孩子不急的。”
“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类会撒谎。”桑落看着李花子失魂落魄似的，不忍心给重重一击，“他在等你妥协。”
周围人会说她该嫁人，也会说年纪大了生孩子风险大，又会说孩子无人看顾，外人不尽心，长辈不在身边帮衬……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