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白卿的醒悟
倏地女人睁开眼睛，白卿大惊，随后欣喜。
“娘娘。”白卿唤她。
女人扯唇，看着已经烧至天花板栋梁的火焰，开口说：“你来陪葬吗？”
“娘娘，属下带您出去。”说罢，白卿便要将平躺的人抱起。
大火已经将整个寝宫团团包围，哪里还冲得出去。
女人抬手挡开他的手，“别碰我！”声音尖锐。
“别碰我”，又重复一遍，声音逐渐平和下来。
“我如今的选择，你们都是帮凶。尤其是你。你为什么不拦住玄武，阻止他告诉我那些真相。我本已开始对含垢偏心，哪怕一切都是算计，我只知他真心待我便足矣。我若永远蒙在鼓里，何必这般被良心苦苦折磨，又何尝会如此不幸。”女人不哭不闹，声音平缓，明明是该歇斯底里嘶吼控诉的场面，她却只陈述事实一般，语气淡淡。
白卿作为一个一直以来对这女人无甚特殊情感的人，见她一心求死模样也忍不住觉得揪心。
“娘娘。”白卿声音低沉，其中含着痛楚。
他也不想贸然冲进来陪葬，可佘愿于他有救命之恩，他理应代替佘愿救她。
佘愿醉酒时向他袒露心声，直言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自己是多么痛苦，她又是多么痛苦。
他想拯救她，让她脱离连善恕的桎梏，回到往日活泼无忧的模样。
如今想来，白卿只觉佘愿天真，她曾经活泼模样时身边还不是有另一个男人。
而他们这些做暗卫的，就应该像阴沟里的老鼠，藏着躲着，不去见光。
“白虎，你说玄武哪里爱我？”
白卿语塞，她的问题白卿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啊，玄武哪里爱她？
她最初被困连善恕后宅时，哭着求玄武帮她离开，玄武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他顾忌连善恕的身份地位，或许也存着为她安全的考量。
只让她等，让她忍。
她初入宫门，被戚氏等人找茬欺辱时，身为连善恕拨给她做近卫的玄武又做了什么？
看着，除了看着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彼时因为曾经受过的刑罚而退缩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却解释说他是侍卫不能越过主子，贸然上前只会让她更难做。
白卿想自己该夸赞他懂分寸知进退吗。
那为什么在她与连善恕最亲密的时候，玄武却失了分寸去她跟前告诉她，是连善恕诬陷她与下人有染使得她被逐出连家，是连善恕看着她被杖责至小产痛失与连时难的孩子。
将主子做的坏事桩桩件件罗列给她知道，毁掉她感受到的温暖，升腾起的爱意。
白卿将前世记忆与眼前场景重合，垂头，面上露出讥讽的笑。
难怪凤远劫骂他们蠢。
佘愿蠢，他也蠢。
白卿笑自己怎么会因为恩情，给对方带上这么严重的滤镜，而看不清佘愿为人的本质呢。
佘愿从来就是这么不彻底，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爱的不彻底，狠的不彻底。
爱纪颖却不肯为她出头，看她屡屡受辱，却每每能够找到自洽的理由从而心安理得地旁观。
不甘心被家族束缚，渴望掌握自己的人生，却不舍放弃既得的身份地位与荣华富贵。
佘愿，前世你曾问我，你若有与主子一样的权势和身份是不是便能够得到她。
答案你自己这一世已经找到了。
趁人之危又何妨，她本能拒绝又何妨。
如今烂醉模样的她可以任你随心摆布，你若想要何必顾虑这么多。
哪怕只是春风一度，得到过也是得到。
你看看连善恕为了得到纪颖下药强迫威逼利诱哪一样没做过，纪颖却还是在他身边跟他做了五年多夫妻。
佘愿，你若有那人一半心狠，不像是这般不上不下的话，或许不用等到这一世，你便早已得偿所愿。
白卿垂眸不再看眼前闹剧，他该还的恩情自有其他方法还清。至于接下来佘愿怎么收场与他何干。
“凤远劫，你说得对。我既然不想搅进他们的爱恨纠葛中，的确应该旁观得彻底。”言毕，白卿起身。
凤远劫目送白卿离开的背影，勾唇一笑。“白卿，我就说你蠢吧。搅不搅进去你以为你自己说得算？”
白卿没有听到凤远劫的小声呢喃，径直走出包间。
纪颖的安危无需他担忧，看佘愿如今这模样，应该是死心了。况且无论是凤远劫还是龙苍霄，两人再狗也不会让纪颖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白卿情绪低落，走在冷光交错的长廊，只觉这一世讽刺依然。或许他的确应该考虑一下凤远劫所说的他的这一世是为何而来。
脑中思索着事情，白卿没看路，差点撞到人。
堪堪站定，抬头望去，想道歉的话却卡在喉咙。
眼前的男人身高一米八，气场却足足有两米六。
男人气质极佳，气场强大。一身黑色立领中山装，内里搭配一件白色小立领衬衫。不苟言笑更显出几分肃穆。
白卿死死盯着眼前人，心不断下沉。
他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前世他不是在他们的爱情即将落幕的一年前才登场吗？
白卿遇到解不开的谜团，沉闷难受，不知未来走向的不安浮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滩烂泥，腐败的泥土中有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他的双脚，拉着他的双腿不断下沉，无论他怎么尝试用力妄图挣脱都是徒劳，反而越是挣扎越是中对方下怀，身体陷入进去的部分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或许，不管他想与不想，从作为白卿出生的那天起，是否卷入这场恩怨纠葛注定由不得他选。
“没长眼？”男人开口，态度桀骜，声音冷酷。
白卿犹如置身冰窟，浑身血液凝滞。不自觉发颤的声音说一句：“对不起。”
男人连哼笑都懒得施舍，眼神扫过来，白卿自觉挡路向旁边挪去，将大道留给眼前人。
那人前进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自己的心脏下一瞬会被踩爆。
气场肃然，压迫感十足。
白卿转过身注视着男人的背影，看他目不斜视走向自己刚刚出来的包间，心中大骇。
他莫不是也一样有前世记忆。
白卿本也不是良善之人，一个前世造无数杀孽的人能是什么好人，能有什么好心。看那人的身影站定在包间门口，心中惊骇的推测消失转而化作一丝快意。
“凤远劫，佘愿退场，立刻有人来陪你玩儿下一场了。这人连善恕都未必对付得了，凭你吗？”
既然不能保全自身，很显然事情的进展速度已经再不允许他们这些配角停在原地思考人生。白卿要尽早选择接下来要走的路，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回他可以自己选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