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传（7）

自她去年转学的次日始，日复一日，她尚未领略到他的英俊风采，未知晓林大礜这响亮的名字与校草身份之间的等号。然而，她却先一步洞察了他的霸道、烦人、黑社会般的一面，以及他与兄弟间的深厚情谊。这一年来，她的校园生活如同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尽管她抱着百年修得同船渡的想法，珍惜着这份同窗之缘，努力与他建立友善的关系。她曾尝试以他的方式与他沟通，但效果不佳，反被他瞪眼、踹椅，斥之为古怪。她始终找不到两人和谐相处的道路。毕业前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谢天地。她终于从苦海中毕业，无需再费尽心机。何必勤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一所高中。在那个借住的大仓库里，阿爸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晚上加菜。”那天晚上，她多炒了两个菜与阿爸共享。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阿爸出门开计程车，她则忙于家务。对他们家来说，她考上这所高中只是多了一个加菜的理由，一顿丰盛的小幸福，并不是件大事。中午做完家务后，她来到应聘的打工地点面试。刚顺利找到工作，便看到外面在发放冰棒。她抬头看到那条曾瞥见一抹红的布条，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的不是某党某号某候选人准备参选的布条，而是林大礜考入这所高中的喜讯。林家人挂出来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与左邻右舍、大街小巷的街坊乡亲分享喜悦。她这才知道林大礜家里开银楼，而且……就在她打工地方的斜对面。话说回来，贺林大礜考入这所高中啊……那条红布横幅挂在镇上最热闹的街道上，硕大无比，金光闪闪的字迹。这字迹运笔如刷，笔力雄健。她一看就知道这是特地请书法家来写的，看得她心中满是忌妒。“你翅膀硬啦？敢瞪我！”被她那双黑瞳直视过来，林大礜心脏猛地漏跳半拍，体内滚热的血液差点又窜到脸上。他赶紧轻拍了一下她的脸，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紧握的拳头里，藏着她的指尖余温，他的心跳在其中悄然加速。他瞪着她，目光坚定而决绝。她的脸颊被他轻轻捏住，满腹的不满和牢骚瞬间爆发出来：“对，我就是瞪你！太阳每天升起，照亮的不仅是考上高中的榜首和榜尾两家，而是不同人各自的人生道路。我很不平，为什么我总是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一年来，她一直在他的严厉要求下苦苦挣扎，此刻，她的话语像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林大礜愣住了，他无法理解她的话，也无法接受她的情绪。“儿子啊！你在那里做什么？大家都在等你，快过来让大家看看我们家的状元！”林家阿嬷在门口热情地呼唤着。林家妈妈则是一身华丽的装扮，从皮包到鞋子，从衣服到配饰，都是自家店铺的精品。她手上戴着大大的钻戒，笑容满面地迎接着每一位来宾。为了庆祝儿子的成就，林家妈妈特地请来了有名的“一条饼店”用金条模子制作状元糕。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家妈妈发现儿子不见了。她看到马路边停着儿子的自行车，而那个一直以来让她骄傲的儿子，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烈日炎炎下，林大礜拉着何必勤的手，逃进了文具店旁的一条防火巷。他们迅速逃离了家门，仿佛要逃离那个充满了期待和压力的世界。“林大礜……你妈在叫你……你为什么要跑？”何必勤问道。一年来，他的身高只增加了一公分，短腿让他在跑步时总是显得吃力。然而，此刻的他却毫不畏惧地跟随着林大礜的步伐。“一想到那么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他们的口水仿佛要黏在我脸上，干了之后发臭，让我觉得恶心至极。所以，我当然要赶快逃离这里。”林大礜的话语中充满了决绝和坚定。他拉着何必勤的手更紧了，仿佛要抓住那份唯一的自由和希望。“为什么要拉我一起跑？“林大礜放慢了脚步，何必勤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环顾四周。尽管他们已经在镇上住了快一年，但由于住处离繁华的主街较远，又忙于生计，他们对镇上的许多地方仍然不熟悉。如果不是林大礜拉着她跑过来，她还不知道这条热闹的街道后面隐藏着如此宁静悠闲的椰林大道，两旁高大的椰子树像天然的绿色屏障。她又多了一个探索的角落。视线穿过椰林大道，对面是一道砖墙，墙上镂空的窗花透出一丝校园的气息。林大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解释道：“那是‘一条小学’，我的母校。”他拉着她的手，穿过椰林大道，从小学的侧门进入。“以前在这里上学时真的很方便，可以睡得很晚，然后赶在打钟前穿过防火巷就到了。”林大礜边走边说。何必勤好奇地四处张望，听到他的话，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寻宝般的兴奋。她仰头看着林大礜的后脑勺，半张着嘴，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所以你们的住处和店面是连在一起的吗？”何必勤问道。“不，它们是分开的。前栋是店面，后栋才是住家，中间隔着一个庭院。前栋楼下是我奶奶开的银楼，楼上我妈开的是精品店。穿过庭院后栋是两层楼的日式建筑，我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的阳台上，可以看到后街的马路。”林大礜详细地描述着他们的住所。他似乎在想，如果有一天深夜她睡不着想找人倾诉，或者突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帮助时，她可以到后街马路上朝二楼左边的窗口扔石头，他就会立刻出来。然而，何必勤却紧闭着嘴巴，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唔”声。她的情绪似乎比刚才更加低落。林大礜回头看到她的表情，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内心的落寞。他的内心突然一紧，他迅速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漫步。林大礜一直惦记着她之前愤愤不平地说出的“很不公平”的话语，此刻又想起了她的遭遇。因为家庭的破产，父母的离异，她失去了住所，转学到了这里。她提到一位好心的叔叔借给他们房子住，他甚至还亲自去看了。那一幕，让他心里充满了酸楚，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几天都睡不着觉。她住的地方，位于市镇西边外围的广阔田野中，是一间位于荒凉、无人打理的人工湖畔的大仓库。仓库里堆满了杂物，只有前后两扇门，没有窗户也没有隔间。她和父亲在这片杂乱的地方整理出一块生活区，摆放着简陋的家具，以此作为他们的新家。她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她笑着自我介绍，坦然面对自己的遭遇，不自卑也不抱怨。她的思想积极向上，用她的真诚和善良打动了同学们。下课时，她的时间总是被同学们占满，无论是解答问题还是帮助他人，她总是热心尽力。她的积极能量感染了大家，同学们纷纷伸出援手，送来二手家具、电器用品，女生们还和她分享衣物和物品。她总是充满感激，将这些物品带回家，再用她所能去回馈他人。一直以来，他看到的都是她作为一个充满爱心的小天使的形象，几乎忘记了最初想要揭开她真实面目的想法。他想要看看这个小妖精是否真的如她所表现的那样无忧无虑。然而，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他承认，每个人都有情绪，都有喜怒哀乐。家庭的变故、父母的离异，让她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她要上学，要做家务，还要自己做饭带便当。在如此困境下，她却依然能保持热情，乐于助人，每天都笑呵呵的，仿佛生活在仙境中。即使被他捏脸，她也从不喊痛，从不抱怨自己的遭遇。他一直看不惯她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不相信她没有情绪，没有痛苦，没有烦闷。他非要揭开她内心的真相，看看那个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小恶魔。然而，当他看到她为了生活而坚强面对困境时，他才发现，她的小恶魔其实并不存在。她只是一个勇敢面对生活的女孩，一个值得他尊重和学习的对象。她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长久以来的压抑与不满化作一声声呐喊。她终于看清了，他和她，他们的生活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她脸上的忧郁和沉闷，无疑地揭示了这个事实。他的家庭富裕，家族经营着一家银楼，他的母亲总是珠光宝气，引人瞩目。他曾向她描述过他们家的豪宅，前栋、后栋，甚至还有一座长长的庭院。庭院里鱼池清澈，花儿盛开，绿草如茵，还有一个篮球框，仿佛一幅完美的画卷。他并不是想炫耀他们家的财富和豪华，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如果她需要找他，可以去后街，那里可以看到他房间的后阳台。他并没有故意要把她的心情推向谷底，只是……唉，只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既然他熟悉她的家庭环境，熟悉她周围的一切，那么她也应该对他家有所了解，这才公平。但是，他的这种想法是否正确，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更公平地对待彼此，更理解彼此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