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疑
只不过较之皇宫那边的反应，大理寺明显很快。
距胡云被带走才仅仅不到小半个时辰，登科楼便已经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带队的人更是大理寺主官。
“谁叫苏瑾？”
这位身穿黑色官服，腰垮直刀，头戴豹头帽的大理寺卿才一进入大厅，那对充满压迫感的眸光便朝着众人扫视而来。
“回大人，学生便是。”
苏瑾起身作揖。由于有功名在身可享特权，再加上大景读书人对朝中官员又尽数自称学生，故此苏瑾眼下的这番行为举止并无毛病可挑。
赵煜在苏瑾身上一阵扫视：“本官且问你，你与胡云是和关系？”
“好友！”
苏瑾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也就是说近来你与胡云来往颇密了？”
“正是。自放榜迄今已有三日，学生与胡兄也相处了三日，虽然相识相交时间不长，但交情却是颇深。”
瞧着苏瑾坦然自若，知无不言的模样，赵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你且在旁候着，待本官勘察完现场再与你了解。”
说完，在两个差役大步来到苏瑾身旁的时候，赵煜也举步走向了主位上正验尸的仵作。
金科状元身亡，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死在朝廷举办的登科宴上，且不论此乃大景建国以来的头一遭，单是所产生的各种影响，就足矣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了。
朝堂错综复杂的势力……
愤怒不已的勋贵集团……
当今圣上的态度……
即使赵煜在朝为官多年，一时也不清楚最终事态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但无论如何，他这个大理寺卿是绝对无法安然从漩涡中轻易脱身的。
来到近前，赵煜冷着脸问道：“如何了？”
“回大人，李状元胸前虽有淤青，肋骨也折断了根，但这些却并不致命，反倒是那根银筷……”
仵作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口腔脆弱是脆弱了些，可若无巨大力道，仅凭那圆钝的筷端，别说一举贯穿有头骨覆盖的后脑勺，就连咽喉也难以刺的太深。”
“可现在，银筷不但一举贯穿了李状元后脑勺，更近乎是整根没入口腔，只余小截露在外面……”
赵煜闻言，脸色愈加的不好看了，“若是跌倒之际，二者相加呢？”
仵作摇头：“李状元面部并无遭受过重压的痕迹，由此可以推断嫌犯与案几仅压在了李状元胸腹位置，无法为银筷提供力量。”
“仅压在了胸腹处？”
赵煜蹲身，仔细在已敞开衣物的李庆云胸腹位置观察一番，还用手查看了情况，果不其然，一切正如仵作所言。
再观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案几，桌面也毫无凹陷。
接手差役递来的玉珏，赵煜只见手中这枚玉珏存在一定磨损，地板上那条痕迹也在清理过后愈发刺目。
仿佛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可银筷的诡异，却又在证明着一切并非意外！
略作沉吟，赵煜下令让大理寺众差役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后，便再度将目光落向了那一直规规矩矩立在原地的苏瑾身上。
“案发时你与胡云最近，也是将整个案发过程看得最清楚的人，既然你能将卓大人拦下信誓旦旦保证胡云清白，那不妨与本官好生说道说道你与胡云在案发前聊过些什么，在胡云因玉珏跌倒之际又做过什么？”
苏瑾仿佛听不出赵煜话里的一语双关和陷阱，不假思索道：
“回大人，案发前，学生因未能及第三甲，心中一直郁结难消，即使身处登科宴，也是独自饮酒买醉，直到胡兄寻来以自身遭遇为劝诫，方才让学生好转不少，志向再起……”
“至于胡兄因玉珏跌倒时做过什么，学生那时只见胡兄踉跄向前，尔后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在场各位同窗以及各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
隐去自身暗地对玉珏动过的手脚，其余事苏瑾尽是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包括自己和胡云的对话，事发后慌忙上前拉人，乃至邹安这位探花郎发现软垫有血也没落下。
邹安对此也是出言给予了佐证，只是和那一直旁观缄默的榜眼神色有些莫名。
毕竟能取得殿试前三的成绩，本身就代表着学识过人，可到了胡云那里，却一口将他们归咎到了侥幸上，换谁都不舒服。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赵煜，心头也随之生出了诸多猜测：
胡云自诩学识出众，本以为能凭此一举高中三甲，结果却因长相和文章不被陛下说喜无缘前三，于是明面便以坦然接受的态度示人，实则暗地策划拿回认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还有苏瑾——
念及至此，赵煜深深看了眼这位已然嫌疑尽去的士子：
和胡云一样，苏瑾也因未能进入殿试前三耿耿于怀，若说动机完全具备，可现实却是从结交再到案发，一切皆乃胡云在推动，苏瑾若说假话遮掩，后续只需将胡云和现场诸多口供一对便能揭破，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胡云利用苏瑾为自己开脱的可能较大。
但猜测归猜测，赵煜并不觉得这就是真相。
因为胡云无论是不是凶手，身为导致金科状元死亡的他，根本不可能递进到探花之位，更没有人这么蠢那自己前途去赌一个不可能的机会。
反之若说全局来看，其中收益最大的，当属榜眼洛诞宸无疑了。
见赵煜目光看向自己，始终不发一言的洛诞宸缓缓开口：“莫非大人认为这一切皆是学生手笔？”
赵煜道：“若胡云心有不甘谋杀状元，那他何必以身犯险，断绝自身前途？再论李状元死后能获得直接好处的，在场中人唯独有三，你，邹探花，苏瑾，但苏瑾嫌疑尽去，邹探花取得榜眼无外乎锦上添花，大可不必，反观你……”
话到这里，赵煜没有再深说下去，反而补上一句：“本官就事论事，还望勿怪。”
苏瑾脸上适当出现一抹愕然，但却和有相同表情的邹安一样并没有开口替洛诞宸发声，连带那些本在接受核实口供的士子和官员闻言也是一静。
纵然赵煜推测有些大胆，可想来却又完全说的通。
莫非？
在一道道目光落向洛诞宸时，那领命搜寻蛛丝马迹的差役却在此刻忽然出声：
“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