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丧礼
香如搂着弟弟静静地坐着发呆，两人谁不出声，约莫着过了一个多小时，杨进匆匆走了进来。
“香如，斌斌，你们俩去把衣服换了，找黑色或者是白色的穿，爹在门口等你们，换好了一起去大爷爷家。”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
换好了衣服，香如和斌斌默默地跟着杨进去杨老大家，杨进似乎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木木的，也不说话，走起路也踉踉跄跄的，香如突然觉得，他爹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刚到进家门口，就看见他家堂屋正中临时搭了个门板，门板前面放着个香炉，插着三只香，杨老大安安静静的躺在板子上面，已经换了一身深红的寿衣，身上还盖着一床绣花的寿被，要不是头上的血迹，杨老大就像是睡觉了，一动不动。
杨老大的小儿子强忍着眼泪，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帮他爹擦拭着血迹，嘴里低语着：“爹，我替您老擦擦，擦干净了您清清白白的上路，别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妈的。”
杨老大媳妇一脸呆滞，也没哭和低声抽泣的二女儿互相依靠着跪在杨老大身边，而秀芬正在旁边和村里的老六商量着什么。
杨进带着娃走了进去，打了声招呼，便挪到了杨老大身旁，直愣愣看着紧闭双眼的大伯，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走向了秀芬他们。
“六哥，你看我大伯这走的匆忙，该准备的什么都没准备，缺啥了你直接帮我买了，我先给你200块钱，不够了你说，我们对这些规矩也不清楚，你多担待些。”
发着呆的大婶子突然开口：“阿进，你把钱收起来，我有，你大姐二姐和弟弟也都有，你大伯最重规矩，这种事哪能放着自己儿女不用用侄子。”
或许老人对于生老病死总是想得开些，大婶子看着自己满屋的后辈，也立马褪去悲伤，打起了精神准备操办自己老伴的后事。
杨进一听，也不好再争执，收起了钱，对着老六说道：“那六哥你看，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这样，该买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买了，等买回来，杨婶子你们几个女的就在家叠元宝，要叠够，多了不怕，少了不行，支书已经挨家挨户去通知了，一会村里的婆子们也会来帮忙，注意看着点香，要烧完了就赶紧换新的，再去煮三个鸡蛋，盛一碗生米供在香炉前面，秀芬你去多备点菜饭，来帮忙的、来看望的，总的有口热乎吃的。”老六交代完女眷，又冲着杨进他们说道：“阿毅，你是你爹的老来子，岁数差的太多了，不能守孝，不然会有冲撞，这孝子只能阿进来，等采买的东西到了，阿进你穿戴好孝服，替杨伯守孝答谢。阿毅你擦洗好你爹就去找老柳头，让他帮你爹算好入棺下葬的日子，一会我让我大儿子去找你，你俩和老柳头再去后山选块地，后面修坟我大儿子会弄，阿进定的棺材到了的话先抬到后院，日子时辰算好了再抬到堂屋入棺。”
歇了口气，又对着杨老大二女儿说道，“阿淑你去找张你爹的照片，去放大了当遗照。好了，目前就这些，两个娃也不要在这待着了，先回家去，每天饭点过来吃饭敬香就行。都动起来吧。”
得了吩咐，仿佛有了主心骨般，众人便也迅速镇定下来各自忙了起来。
傍晚，按照安排，香如带着斌斌来到大爷爷家，院子门口已经贴上黄色挽联，院子里也坐着好几个婆子在叠着纸元宝，堂屋里门板也变成了棺材。秀芬招呼香如上了香，便让她帮忙在院子里支起了两张桌子，带着杨家人和来帮忙的婆子们吃起了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天，每天晚上只有秀芬会回家睡觉，杨进要充当孝子，根本离不开大伯家。因着每天各种繁琐而重复的仪式和程序，杨家人的悲伤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至少在香如眼里，众人脸上更多是疲劳。
第九天一早，便是算好下葬的日子，杨家人包括杨进不靠谱的亲爹也来到了现场。
“时辰到，先人上路，盖～棺～。”老柳头扯着嗓子喊到。
“爹、老头子～一路走好，别挂着我们，安心吧。”随着棺盖慢慢盖上，杨大婶子和儿女们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几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只有杨毅牢牢记住自己二哥的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安慰着他老娘。
“起，上路，孝子贤孙路跪！”杨家人听见招呼，左手拿着韭菜和小葱，右手抓了把米，纷纷到门口路上跪成直直一排，四个抬棺人抬着棺材，从他们头顶依次经过后，向着后山修好的坟地走去。
香如他们站起来了后，跟着棺材，一边走一边把手中的东西向路边撒去。
到了坟地，落棺，捧土，封坟，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杨老大也终于入土为安。
人虽然下葬了，可丧礼和祭奠还没有结束，红映村对白事极为讲究，人下葬后得办解秽酒，每个三天一小祭，七天一大祭，一直要到死后第五个七天，就是俗称的“五七”，等“五七”大祭一完，这丧礼才算真正的结束。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杨家人就是再想悲伤也没有力气了。
这是香如第一次见识到亲人去世，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了这种“生离死别”的感觉，香如也觉得丧礼很累很麻烦，但看着不再悲伤的家人和突然痛苦的大奶奶，她又突然觉得丧礼累人一点才好。
体力上的累终究还是能多少让人暂时放下心里的苦闷，虽然并没有彻底掩盖掉悲伤，但通过劳累却实实在在的拉长了时间，香如也能明白了秀芬跟她说的：“放宽心，别多想，顺其自然，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它自有办法来治愈你，哪怕再难的事，总有一天会过去，想着家人，想着亲朋好友，没什么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