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罪可免
砰!
一声闷响。
老太监跪在地上,不敢闪躲,任凭香炉砸在脑袋上。
老朱本就是武人出身,马背上夺取天下,即便年迈,手上的劲力依旧雄壮。
如今愤怒出手,更是铆足了劲,香炉呼啦啦飞了出去,正砸在老太监左边额头上。
老太监惨嚎一声,被砸的倒在地上,额头皮肉全绽开了,几乎能见到森森白骨。
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鲜血汩汩流出,将老太监整张脸都染得鲜红。
可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挣扎着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哭嚎着:“贱婢一条命不值钱,主子就是杀了贱婢,贱婢也绝无二话,只是主子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伤了龙体。”
地面上血已经染开,老朱冷眼瞧着,心中冷笑。
太监在老朱眼里,不过是狗一样的东西,纯粹的工具罢了,不顺手了便可随意打杀了事。
至于什么使唤了七八年该有些感情,老朱此刻完全不想,怒道:“老狗,咱问你,这道奏折,真是淮王叫你送来?”
老太监亡魂皆冒,他哪敢陈述实情,牵扯上淮王,或许陛下还会轻饶。
可要是知道他和太子妃吕氏暗中有所勾结,他这颗脑袋,恐怕是再也保不住。
“主子,奴婢不敢有半点隐瞒,所说的都是实话。”
硬着头皮,老太监一口咬死了答案,死不松口。
老朱怒极反笑:“好!硬气!咱怎么不知道,咱身边还有这么硬气的狗!叫蒋瓛来!”
听到蒋瓛的名字,老太监心死了大半,他怎么把这群咬人的恶狗给忘记了。
一旦落在他们手里,那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被一寸一寸的敲断骨骼榨出骨髓,直到被折磨致死。
正绝望之际,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通传道:“吴王朱允熥求见陛下。”
听到朱允熥的名字,老朱暴怒的神色稍稍放缓,揉了揉眉心,道:“叫他进来。”
朱允熥手里捧着《皇明祖训》,步履稳健走进殿内,空气中血腥味叫他略有些惊讶。
方才他在殿外听得里面传来物品落地的声响,看来又有人倒霉,触怒了皇帝。
眼角余光稍稍一瞥,一条模样凄惨的老狗正灰暗的蜷缩在地上,一双眼失去了神采,完全看不出有半点生气儿。
再瞧瞧皇祖父的模样,朱允熥心中有几分猜测,他上前去,恭敬的跪地道:“孙儿叩见皇祖父陛下,皇祖父圣体安康。”
“起来吧。”
老朱摆了摆手,将朱允炆的奏折放下,招了招手,示意朱允熥过去。
朱允熥捧着《皇明祖训》,快步上前,到了老朱身边,将《皇明祖训》轻轻放下,伸手过去给老朱捶着背,劝道:“皇祖父何必和一条腌狗生气,您万金之躯,犯不着为了这些奴婢动怒,他连字都认不得呢,您要是不解气,将他杖毙了就是。”
老朱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同时享受着朱允熥捶背,道:“咱不是气他,而是气允炆这道奏折,简直是胡闹!”
“二哥上了道什么题本,叫您这么生气?”
朱允熥好奇问道,他虽然有所猜测,但此刻也是装作不知,“皇祖父,您也清楚,二哥耳根子软,他写的东西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呢。”
这话一出来,老朱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松了一半:“你的意思是,允炆受人指使?”
朱允熥摇了摇头,轻轻给老朱顺着气:“皇祖父,孙儿都不知道这奏折里写了什么,可不敢乱下断言,万一说错了话,二哥和母妃得怪我多嘴了。”
老朱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奏折,递给朱允熥,道:“你看看吧,这混账东西写的糊涂账,简直是岂有此理!”
朱允熥伸手接过,看到封面上“治安疏”三个字,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刚正不阿的倔强脸来。
旋即他又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同名之作罢了,心中松一口气,眼神有几分古怪。
心说二哥果真是心气高,敢起这样的名字,也不怕侮辱了后辈,海瑞如果知道了,恐怕会连夜将“治安疏”改了名字。
不过二哥这“治安疏”和海瑞的“治安疏”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皇祖父被气得可是动手了。
瞥一眼还跪着的老太监,朱允熥心里有几分算计,或许可以运作一下,留他一命。
心中思绪极快,朱允熥已经翻开奏疏,细细的看了下去。
慢慢往下看,他神色不免发生变化,最终都化为一声苦笑。
他心底里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早有猜测的预料之感,二哥这次可是自己给自己整了个套。
之前想着的设想果真实现了,朱允炆见他这几次有后来居上的趋势,果真是乱了分寸,胡乱出招和空气斗智斗勇。
朱允熥寻思着要不要“帮”他一把,稍作思索,暂且将这心思排除在外。
皇祖父历来重视血脉亲情,他此时如果落井下石,皇祖父必定会心中不喜,到时候别狐狸没打着还落下一身骚。
将奏折轻轻放在桌上,朱允熥便为朱允炆开脱,道:“皇祖父,二哥从小读的是圣贤文章,从未接触过这些方面,怎么会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来,孙儿想,这其中恐怕是有奸人作梗,迷惑了二哥。”
老朱一想其中细节,也点了点头,赞同道:“熥儿你说的没错,允炆性子迂笨了些,但从不曾出宫,也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怎么会写这种混账话!”
朱允熥不着痕迹的加一把火:“孙儿也是这样的想法,二哥耳根子软,恐怕是有人骗了他。”
“哼!该杀!”
老朱已经动了杀心,瞥一眼跪着的老太监,就要下手,朱允熥想了想,道:“皇祖父,孙儿觉得,如今正在父王丧期之内,不宜多动刀兵;况且宫中太监不识字,这份奏折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他是您身边的老人了,想着讨您的欢心,这也正常。您使唤他顺手,换了人未必舒服,不如留他一条残命,好伺候您。”
底下跪着的老太监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原想着是必死之局,可现在有吴王殿下说情,死罪大抵是能逃了。
留下一条命,总好过人头落地。
老朱摇了摇头,道:“熥儿你还是太心善,这种不守规矩的贱婢留着有什么用,杀了也叫其他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允熥没有过多说什么,轻轻揉着老朱的肩膀,轻声道:“皇祖父,留着他更是个警醒,打他板子就是,既彰显了皇祖父皇恩浩荡,底下人也会更加敬畏,不敢以身犯法。”
老朱神色一时间有些奇怪,看着面目稚嫩的朱允熥,好片刻才道:“成,就听你的!”
老朱心中古怪,心说这份打一棒子给颗枣的手段,怎么看怎么眼熟。
似乎,老大年轻时就是常用,后面逐渐的用到无形,连痕迹都瞧不出来。
熥儿虽然用的稚嫩,但显然是得了老大真传,老朱心中欣慰,也不执著于杀了老太监。
一条狗罢了,随时都能杀,既然熥儿想要施恩,那就施恩,也好锻炼下手段。
老朱瞧着跪地发抖的老太监,冷哼道:“如果不是吴王为你求情,你这颗人头,咱早就拿去喂狗。死罪可免,自去领二十杖!”
老太监涕泗横流,叩头谢恩:“奴婢叩谢主子仁厚不杀之恩,叩谢吴王殿下不杀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