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户籍
日子渐去，街上的流民越来越多。
房屋被摧毁，土地被践踏，他们如无根的浮萍，随处飘摇。没了身份，寻不到做工和住的地方，沿路上还得躲避匪贼，到了禹城，身上已所剩无几。
人饿急了，便没有什么礼义束缚，连日来流民抢掠杀人的事件更是发生了好几起。
禹城的府衙之内，一众官员皆是愁眉不展。李主簿霍然起身，沉声道：“当下第一要务，当为这些流民登记造册，如此方能便于管理，以免他们滋生事端。且万一有安国奸细混入其中，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张典史连忙起身应和，满脸疲惫之色，“如今街上混乱不堪，虽有宵禁，可大晚上流民之间打架斗殴、偷盗之事频频发生。这些流民没有了身份，竟也不害怕官兵了。一旦进入他们聚集之地，连该抓谁都无从知晓。我已经连着几日几夜未归家了。”
县丞亦是长叹一声，“粮食也是个棘手问题。咱禹城本就不太产粮，自家的粮食全靠那些商人从周边购得。而如今周边县城亦是流民众多，更无余力支援我们。”
“再者，人多聚集之处，就怕有疫病传播开来。”
知县端坐在那，眉宇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满心愁苦。这一桩桩、一件件之事，犹如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他本就头发稀疏，这几日更是大把大把地掉落。
县丞接着补充道：“李主簿所言极是，可若将这些流民都收归禹城，哪有屋宅田地可供分配？若分不出来，依旧会有人闹事，甚至日后禹城原有百姓的营生都会受到影响。”
“你们说得都在理，禹城确实无法接济所有流民，但登记造册之事还是得做。你们且将流民单列成册，至于之后是收归禹城还是另作他处，我会将此事连同救济粮之事一并上报，由上面定夺。”刘知县当机立断，随即拟就奏折。
“各位也多与禹城商户沟通，劝勉他们为朝廷分忧。”刘知县若有所思，停笔叫住准备离去的众人。
“谨遵大人吩咐！”
很快，登记造册的告示便张贴了出来，先是自愿登记，若核实后发现有人未登记，便会被驱逐出禹城。
自打前几日，韩晞向韩茹问过，韩茹答应之后，肖昀便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东面的宅子。
韩茹还打趣着女儿说“肖昀也算是一表人才，你若是喜欢他，便把他招回家来。”
韩晞听了母亲这话，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娇嗔道：“娘，您说什么呢。”
看到告示后，韩晞心想事件好事，有了身份，肖昀行事会更加方便，韩晞便来到宅子想要告诉肖昀，恰看到肖昀正专注地在纸上勾勒着图案。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韩晞静静地看着，一时竟有些失神。肖昀察觉到有人，抬起头来，看到韩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来了。”肖昀微笑着说道。
“嗯…嗯”韩晞有些失措，整理一番思绪后，便把告示的事情告诉他。
这对于肖昀而言，是个麻烦事，登记信息后官员会进行核实查验，而他的身份该如何解释。
见肖昀沉默，韩晞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本被人遗弃，一直以来便没有身份，这次登记，官府查验起来也不好说。”
这一点，韩晞倒没有想到，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势必要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
“哥哥，你可以和我和妹妹一同登记吗？”坐在一旁练字的子殊听到他们的话转头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子殊，子仪对泗县较为熟悉，你只当他们远房表亲，由他们作证，登记便容易了。”韩晞走到子殊身旁，摸着他的头。
“你怎么这么聪明！”
与他们商量好，去衙门登记时，官吏三方比对了三人的对话，又有韩家做保，画了画像，记录了姓名、年纪、籍贯、身高等后便完成了。这比预期要宽松许多。
肖昀得了身份，自然是安心不少。
之后几日，肖昀上午在韩家做工，下午便去学堂听课或是去唐家练武，晚上则温习功课。到了饭点还不忘回来为子殊、子仪准备午饭。丝毫看不出那娇生惯养的影子。
“臂力不足，出手太慢！”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英俊男子站在练武场一侧接连摇头，又颇为自恋地把玩起自己身上的短刀。
听见声音，肖昀将枪放下，礼貌问道“兄台是？”
哪知男子可一点也不客气，飞身进了武场就出起拳来。
“我可有得罪过兄台？”肖昀侧身躲避。
“出枪”男子喊道。
肖昀回过神，正要准备对打，哪知第一枪刚出，枪便被那男子夺去，将他反身压在地上。
“小舅，你快住手！”韩晞刚进唐家武馆，便听到打斗声，声音没过几秒就没了，等到了练武场看到的就是小舅韩绍单腿跪在肖昀身上。
转头看见韩晞和唐茵，韩绍捋了捋两边的头发，若无其事的儒雅起身，然后又将在地上的肖昀拉起。
“小舅，你江湖游历够了，一回来就净想着跟别人比武，真得叫舅妈好好教训你。”韩晞有些愠色，走进了练武场，望向肖昀“可有受伤，我小舅啊，每次在武场遇到生人，都会这样～”
“好彰显他是所谓的禹城武功第一啊！”韩晞声音提高了几分，故意说给韩绍听。
“与这位小兄弟切磋切磋”韩绍大方一笑。
“小舅好！我叫肖昀。”哪知肖昀也随着韩晞的辈分喊道。
韩晞和唐茵皆捂嘴浅笑。
“哎呀，我不比你大几岁，你这么喊，倒显得我欺负晚辈了……”韩绍微微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神情。
韩晞的祖母生韩绍生得晚，他只不过才比韩晞大了七岁，与唐家小女儿唐韵青梅竹马，去年便成了婚，婚后，夫妻俩便四处游历去了，今天也只是回来看看父母，稍作停留。两家父母都劝他们收收心，生个孩子，安稳度日。这两人可不经得起说，把他们说烦了，他们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下次见估计又得几个月后。韩茹常说这两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但凡有一个人不爱玩，他俩便过不到一处去。
“小姑父，可有带什么新鲜玩意回来！”唐茵似掐着嗓子似的，故意撒娇道。
“别怪声怪气”韩绍当即退了三尺，每次听这声音他都浑身一颤。还是唐韵那带着气势的声音舒服。
“你快拿出来！”韩晞也催道。
“你再温柔一些”韩绍将刚刚把玩的那把短刀，连同刀鞘递给了韩晞。
“你再正常一些”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递给了唐茵。
“就正好了！这俩物件是我从南疆带来的。”
韩晞接过短刀，确实有一番异域风情。刀身微微弯曲，似一抹灵动的新月。雕花是一些异域图腾刀柄则是由珍贵的兽骨制成。唐茵的弹弓则是由象牙制成。
“就不能送些女孩子的物件？”唐茵小声抱怨。
“我可不记得你俩是女孩子。”韩绍嘀咕着。
若是以前，韩晞便打上去了。
唐茵无语，这韩绍虽说长一辈，但却不比他哥唐淮清性子稳重，但怎么说呢，比他哥更像哥哥。
“这位小兄弟，不是，这位侄子，我今日不知道你在，便没什么送你的，等下次回来我给你挑个好点的礼物，那时候你这武功可要再精进一些，也不指望你能打败我，但可别过个一招就败下阵来！”看了眼韩晞和肖昀，韩绍内心啧啧两声，这小子比唐淮清看得顺眼。
韩晞和唐淮清虽然没有明说，但两家老一辈心里是暗自定下的。
“多谢舅舅，舅舅武艺高强，肖昀实在佩服。敢问舅舅如何练成的？可否指点我一二。”刚与韩绍对上一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如寻一高人，肖昀满心期待。
“这武功啊，非一日可以练成的，一招一式都不可拘泥”韩绍心想这小子倒是有上进心。“你真想学？”
肖昀连忙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定与渴望。似乎只要韩绍应下，下一秒他便可以拜师。
“小舅舅，你要不教教昀哥！”韩晞难得语气温柔地请求他。
韩绍望向韩晞，眼神示意他现在这三脚猫功夫连你都不如，你怎么不先教教。
韩晞带了些威胁教不教？不教我以后接手韩府不给你银子游历。
韩绍闭眼叹了口气，好狠的心“我今晚见过父亲母亲便和韵儿去西楚，我是没时间教你了，不过骊山上有一老头，你找他，他会乐意教。”
“韩绍，还不过来！”门外唐韵吼道。
韩绍倒像个小兔子，答应了两声连忙跑了过去。
“多谢小舅舅！”肖昀朝着他的方向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