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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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贵正在坝上无奈地收拾残局。在收拾枯叶破裂的细微声响中,烧毁那些枯褐色的甜菊,准备在八月秋种上一季蔬菜。手机响了,一看,是七哥的号码。七哥在电话中说,他和八弟已到厦门打工,在溪县揽到一个百万以上的工程,叫他带着协会的公章赶紧来一趟。七哥和八弟种甜菊失败后去了闽省打工,在金贵眼里,凭他俩那点憨憨的秉性,轻易得手上百万元的工程,简直不敢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他心持怀疑,若真正有百万元工程的活干,更是求之不得,他又想起贷款担保的压力,也许是个突破口。种甜菊损失了,何不从打工中补回?于是,金贵经不起诱惑,不管真假,决意动身去一趟,看个究竟。

第二天上午,金贵匆忙从鹤城出发,买票上了火车,直奔闽省溪县。但没有买到坐票,一上车车厢到处塞满了人,身体像插笋子般地紧挨着,双脚站麻了也难挪动半步。当到达溪县站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一辆面包车停在火车站的出口,七哥和八弟从车里走出来,三人在出站口见面,寒暄几句。金贵一天没吃饭,小站到处黑灯瞎火的,上车后他对七哥说:“有地方弄饭吗?我肚子饿巴骨了。”七哥望着车窗外,他说附近没有饭店。接着,他从后椅上取下一袋饼干递给金贵,又递上一瓶矿泉水。金贵拿起打开袋子,且坐在车上狼吞虎咽。他问七哥还有多远的路,七哥说不远,两个小时的路程。夜空忽然下起小雨,师傅发动车子忙着赶路。

车子在夜色中奔驰,一路上颠颠簸簸,四周一团漆黑。金贵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七哥和八弟躺在斜椅上恹恹欲睡。金贵吞了饼干垫底,勉强打起精神,望着车外的夜色,车子翻过一座大山,又驶下一条深谷,却始终冲不出黑暗。行驶两个小时了,面包车还在大山里盘旋。东方忽而露出鱼肚白,天亮了,朦朦胧胧的一座小村庄疏落地呈现眼前。车子驶进一幢红砖房的场坝戛然停下,七哥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好像在说呓语:“金贵哥到了吗?”金贵下车,他用手搭在额头上打望,这里不是城市,没有工厂,更没有他想象中的车水马龙的闹市,原是个夹皮沟似的山旮旯。他疑惑不解地问七哥,这山里有什么工程活干哦?七哥说:“金贵哥别急。”这时,他才实话告诉金贵,说干的工程,是给一家公司种树。金贵转眼,一块四方形的大招牌撞入他的眼帘,走近一瞧,招牌上绘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地图,上面写道:“马鞍山万亩杉树速生林基地规划图。”种树设有指挥部,红砖房的大门上还挂着一块黄颜色的牌子。

天大亮了,远方的大山影影绰绰。太阳放射着孱弱光芒。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位六十有五的老人走出,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落叶,七哥上前打招呼,问道:“郑总起床了吗?”老人说:“他正和女人睡觉,你们找他干啥?”金贵暗自好笑,真是个傻老头,老板与女人睡觉的事都要告诉。三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耐心等待,望着对面散落的小山村,村庄不大,约莫二十户,庄稼人的居所,小楼房建筑别具一格。四周还种上一排排芭蕉树,村庄前面有十几丘稻田,田里栽有大片楠竹。七哥对金贵说:“别看这里是山区,但靠近沿海。年轻人都到厦门打工去了,这里的人很会赚钱,有的胆子大,也有的走偏门,肥水来得快。”金贵说:“从住房的条件就看得出这里人的富裕,改革开放先富沿海,此话不假。”他俩闲聊,八弟坐在旁边不搭白,仰头傻傻地望着蓝天。七哥说:“金贵哥,我们到前面种树的山头看看。”

“对,先去看看种树现场,心里有个数。”金贵说。他起身,一看胳膊袖上粘着一只黑毛虫,甩着衣袖抖掉。

这里山体不大,前面有两座马鞍形的大山相连,山上长满了密密匝匝的小灌木,灌木丛中夹杂着零星的茅草,还有那榉树叶簌簌地抖动。金贵看着,心里在盘算,工程真接起盘来,有不有窍头,心里没数。回头想,有活干也行。七哥在身边说着事儿,金贵心无旁骛,八弟又接嘴插话,说:“我和七哥相识这个老板,纯属巧遇,刚到厦门打工,闲游七八天没有找到活干,身上只有五块钱了。那天看见在租房小区张贴着招人种树的广告,我和七哥就像在稻田理黄鳝洞似的理到这里。”七哥神秘地告诉金贵,说这个郑总是香港李嘉诚手下的大老板,有上亿资产。他在这里租了一万多亩的荒山,需要招收大量的劳动力上山种树。后来金贵才知道,七哥说的都是谎言,皆是他的添油加醋,瞎编一气。约莫半个钟头,经过现场查看,金贵感到工作量大,特别是上山割草木,这草木太厚了,不亚于刀耕火种的原始活。天色变了,头顶上堆积着厚厚的云团,它的黑翼已经洒下几颗零星的雨点。三人赶紧下山向指挥部走去,七哥带着金贵走进屋里,那个郑总起床了,已坐在办公室开始泡茶,他身边果然坐着一个妙龄的美女。郑总五十出头,身材敦实,方脸略胖,对于金贵和八弟的到来,他貌似漫不经心,只顾侍弄茶艺。

“郑总,我们老大来了。”七哥说。他抬头瞄了金贵一眼,便问道:“你们的公章带来了吗?”金贵突然想起,说没带公章。七哥迟疑地问他,怎么那个印把子没带?金贵瞪了他两眼。金贵在谈正事,讨嫌别人插嘴。郑总把一份种树的合同范本递给金贵,他说:“你们先拿着看看吧。”

一份两千亩种树的合同,金贵认真看着内容条款,共有八条质量要求,从砍山、垦复、挖窝、栽树,直到栽树的成活。种树亩价低,标底一千二百元的价。最恼火的是要包成活率,按成活率验收。其实这是一份霸王合同,只有约束你的,对方不受约束。金贵两眼落在标底上,吃惊不小,这两百多万元的标底,相当于种甜菊一年的收入。金贵明白,但付款方式令人难以接受,进场只付60%资金,所剩余的资金待翌年4月成活验收后付清。金贵与七哥不禁交换眼色,私下悄悄地说:“工程赚不赚钱,只有碰碰运气,心里没谱,但付款方式有点苛刻人。”

“金贵哥,你拿主意,我们不懂。”七哥说。“再与老板周旋一下,争取付款再提高点。”金贵说。金贵仔细斟酌合同的内容,沉思片刻,他先开腔,说:“郑总,合同的条款,关键是那付款方式,进场付款比例能否再前进点?”郑总听着。“怎么个前进?”他问道。“进场必须支付80%预付金。”金贵说。郑总倏地从木椅上站起,连说几个不行,他又说:“我几百万资金的投入就看成活率,没有看见成活率,资金不能大额抛出,这是有风险的。”金贵据理力争,说:“种树的山地我们看了,你那砍山的活够整的。山上到处是杂木和茅草,茅草割了还要垦复、挖窝,砍山的工作量最大。我测算了,仅砍山一亩,没有五六个工作日是拿不下的,还有垦复、挖窝、栽树,干的都是重体力活。我们不与你讨价还价,只求有活干就行,但那付款方式够呛人。”

金贵说事有板有眼的,老板听着不像一般农民的水平。但他很精明,始终不肯让步,几个回合攻不下来。金贵说:“你郑总不肯让步,那我们干不成了,只好放弃。”他又对七哥和八弟说,“兄弟,搞不成,我们撤退,走吧!还要赶火车。”说着他装模作样径直走出大门,七哥和八弟不知道金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郑总眼看金贵动真格了,心里着慌。后来听说,这个郑总的种树合同招过标,他这个标底,没有谁敢碰。有的说,起码要加双倍的价格。但金贵没有说提价的事,只是说付款方式。他沉思片刻,身边那个美女忙向郑总递眼色,不知在暗示什么,她嗲声嗲气与郑总说话,郑总转脸忙向七哥说:“叫你老大回来。”七哥跑出门,高声叫停了金贵的脚步,上前附在他耳朵上许久,他俩才转身回步。其实,这是金贵的计谋。最后通过双方进一步协商,种树的亩价不变,这个郑总同意进场先付60%进场费,春节前种好树再付20%,成活率验收后20%余款一次性付清。

快到中午了,郑总也算干脆,合同进行草签。草签好合同,金贵饿得抵不住了,胃一阵阵痉挛,绞心地痛。他叫七哥赶紧到村子农家弄饭去。他捂着肚子,垂头走在路上低声对七哥说:

“这叫激将法,又像赌博似的。”七哥对金贵佩服不已,他对八弟说:“还是金贵哥有办法,当时搞蒙了,我以为真的搞不成了。”七哥有些兴奋,他又说,“金贵哥,你见识多,我们听你的。你不出山,仅凭我和八弟这点耍门槛猴的本事,真拿不下这个工程。”金贵说:“价格是低点,但给寨子人找个活干。只有做赢,哪有算赢,碰碰运气吧。”胃痛略好了些,金贵又说,“为什么我要争取这笔80%的支付款,这笔支付款,可以抵回种甜菊的损失,我算过账的。别忘了,七哥,年底还有银行的贷款,不过,这次我们要到这里拼老命了。”

合同签订成功,七哥高兴。金贵沉默,那张红腾腾的脸盘没有笑容,心里有压力。八弟憨厚老实,不苟言笑,不大多话,脸上时而现傻。他们在开车的师傅家灶头上,炖着买来的土鸡。七哥跑步去了一家杂货店,打得两斤醇香的红苕干土酒。

那个师傅把大钵喷香鸡肉端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他们要拼酒了,三四个白色陶瓷杯斟满了酒,时而举杯相碰,土酒的度数低,斗酒喝得没完没了,那土酒带来无比兴奋。

金贵胃痛消失,拼酒时,饿极了,又先刨两口饭垫底。接着又喝完半杯红苕干,那几杯黄汤落肚,一会儿酒醉,满脸通红,说话舌头打战。他瞪起血红的眼晴对七哥说:“在那个年代,听寨上老人说,你那个当民兵连长的爹,太直意了,上面说风就是雨,为追运动的那股风,又割什么尾巴啰。今天斗这个,明天批那个,闹得满寨风雨,弄得我爹与你爹有隔阂,多年老死不相往来。”金贵的酒话滔滔不绝,胡扯过去那一段龙门阵来。

七哥是个不会掩饰的直性人。他明白,过去老人隔阂结仇,在他们这代人没有遗传。不在乎老人做过的事,他没有与金贵发生争执,反而坦言说:“我爹是个大憨包,那个时候人家叫他杀人,他就去杀人。”金贵的话头又转了个弯,他反而公正地说:“话不能这么说,那是时代的背景,不是你爹使的坏。你爹也做过许多好事,他和老队长敢在大队干部面前说硬话,才修起梭罗河上游的水库,若是现在修筑,起码要有上千万的资金。还有坝上梯改田、机耕道……”三人喝醉酒了,脸颊绯红。八弟犯傻了,也喝醉了,平时不多话的他,却当着金贵的面说起他爹的风流事。他说他看见金贵爹与秀梅妈一起在山上捡菌子,说着话,一会儿不见人影了。金贵手里拿着酒杯,忽而腾地站起发怒骂道:“你混账八弟,你晓得没,秀梅妈现在是我亲娘妈了,你那张烂嘴不要在老人身上乱扯事。”“别扯了,谈点正经事。”七哥劝说道。八弟正想继续下言,又把话闷回肚里。“你八弟暂留在这里等着,我和七哥先回去调兵马。”金贵放缓语气说起正事。夜晚,他们就在面包车师傅家住宿。师傅是这个村庄的人,他的车接人和送人只要给点油钱。第二天早上,七哥叫师傅把他和金贵送到溪县火车站。

金贵和七哥马不停蹄地从闽省赶回。第二天上午,他先来到秀梅家,秀梅不在屋里,只有她爹正在菜园几棵深绿的烟草叶上捉蚜虫,嘴里含着一根短烟杆。

“姑爷,秀梅不在家?”金贵叫道。“她去坝子了。”秀梅爹几乎不高兴地说。他绷着脸,好像不大情愿抬头回看他一眼,为甜菊失败的事,也许心里还有埋怨。金贵跑到坝上,坝上还是那样荒芜,惨不忍睹,有个别丘块清场了,准备种上秋季作物。坝子是他伤心的地方,若不是找秀梅,他再不想走进。先到被他清场的甜菊田里望了一眼,枯败的甜菊已被他爹割清,旁边种水稻的田里,杂草扯得干干净净。金贵走到下坝,果然看见秀梅正在地里干清场的活。其实,金贵和秀梅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秀梅长得有点样子了,那花蕾般的胸脯,经常让他心跳。不过,他少年的懵懂没有成熟。秀梅长成大姑娘了,为挣钱不得不去东莞打工。那时候银花她们还没有嫁过来。最后,秀梅嫁给公司做管理的一个粗糙男人。嫁人了也没得好的日子过,经常与她的男人为给家里寄钱吵架。这个男人不落教,每天喝着烂酒,半夜三更才归家,秀梅受不了,怒气之下,狠心丢下四岁的女儿回到梭罗寨,她和金贵相好后,经常在金贵面前诉说她那段不幸婚姻,金贵也向秀梅说出他最后与银花离婚的过程。

金贵和秀梅的结合,好像天赐的安排,两个人都有一段不愉快的婚姻。金贵腋窝里夹着东西,他在溪县等车时,走到附近一家超市给秀梅买回一套新款式衣服,价格不菲。

身影随着脚步已来到秀梅的面前,金贵叫喊秀梅两声。秀梅转过身子,她拿着一把月亮形的镰刀,脸已被太阳晒黑。“金贵哥,你上哪去了?”秀梅问。金贵说他去了福建一趟。“秀梅,我们在那里包得工程。这次我和七哥回来,叫大家出去打工。”秀梅一听,低落的情绪倏然好了起来。她说有这样的好事,她也要去。

“当然要带你去,我准备叫你帮煮饭管伙食。”金贵说着,把腋窝夹着的东西拿出来,“秀梅你看,给你买回什么?给你买回一件新款式的衣服。”金贵深爱着秀梅,相好两年间,他给秀梅买过八次衣服了。他为捕获秀梅的芳心,处处表现慷慨,出手大方,金贵已经疯狂地爱上了秀梅。秀梅也非常喜欢金贵,她省略了客气,接过用白色袋装的衣服。“又让你金贵哥破费了,金贵哥你真好。”秀梅感激地说。金贵奇突地想起亲切语言。他说:“亲爱的,你是天上的云彩,对我来说,只要有你在,我一刻存在就够了。”秀梅听了脸红,扑哧一笑,用袖子捂嘴。“怎么,还不够深情吗?”金贵问道,“我们都是过来人,你还这样作弄矫情哦。”秀梅羞于说出我身子都给你了,你金贵还去卖弄啥啰。“别干了秀梅,赶快回去煮饭,今晚在我家开会,有好消息告诉大家。”金贵说。

天没黑,七哥来到金贵家,金贵正在吃饭。“金贵哥,我在寨子叫喊三遍了。”七哥说。金贵刚放下碗筷,寨子的男男女女已来到他家。围坐在金贵家的院坝里。天气闷热,月亮隐匿在云层里,院坝脚下那条小溪哗啦啦地流响。从河沟吹来一股爽爽的凉风,吹得人凉飕飕的,凉风中还夹带着水草和鱼腥的气味。人们的情绪有些低落,这一围坐,大家心里都期待金贵给带来好的盼头。一条大黄狗趴睡地上自得其乐。院坝右边埋在地下的那根自来水管漏水了,嗤嗤地直往地上喷出细雨。秀梅和她妈来了。八弟家爹从来不到金贵家的,因为他与金贵爹有些隔阂,今晚他来了,算是个破天荒。他的到来,金贵客气地送上一把金黄色的草烟。他说这是他爹自己种的,让他尝尝滋味。金贵的爹在一边闷鼓闷鼓地抽着烟,不与谁搭白,但他的座位有点意思,一直挨近着秀梅妈的身边。人差不多到齐了,金贵叫七哥先发话,七哥不客气,他喜欢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他挺直着身子站在阶沿上,只差叉腰的动作,眼睛挺有神地转悠着。说话时,喜欢将一绺滑在额头上的长发往后甩。他说我们在福建搞到事了,搞到两百多万元的工程。把声调拖得长长的,顷刻提起人们的兴趣,大家伸长颈脖望着七哥。七哥喜欢登场,但说话口齿不清,吞吞吐吐大半天,一时惊慌卡住他不善言辞的口才。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院坝里坐着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他毫不忌讳,又信口开河扯起种树老板如何有钱,晚上还有美女陪着睡觉,好像在传播绯闻,惹得年轻人抿嘴好笑。八弟的爹急了,起身说:“七哥,有这样说话的吗?搞到什么事,说清楚点,莫东拉西扯的。”金贵忙解释说:“七哥说的意思,这次,我们在溪县签了个种树的合同,标底两百多万元,面积两千亩,合同是我签的。”金贵还给了七哥和八弟高度的赞扬,说他俩为梭罗寨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合同签订了,我们要组织六十多名劳动力下溪县种树,年前要完成任务,今晚召集大家商量这个事。”金贵说这番话,像往热锅里的油撒把盐,众人沉闷的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正在穷途末路而迷茫的梭罗寨人,仿佛找到突围的路径,于是一个个踊跃报名要去。秀梅第一个举手报名,金贵叫七哥拿起笔记着。金贵又做补充,说六十岁老人不要去了,一般拖儿带崽的媳妇不要去,亲戚朋友不要带。堂嫂看见秀梅报名,说她也要去。金贵为难地问那东瓜怎么办。“只有半年时间,叫你妈帮带一下。”堂嫂说。一会儿,七哥的课本上记满五十二个人,寨上七八个老人,他们说身体好得很,也去找两个烟钱。金贵反复给他们解释说:“你们老人家守好寨子,不要去凑热闹,那是动力气的苦活,要砍山、垦复、挖窝,栽树,不是去旅游玩耍。”

金贵对报了名的人员交代,既然都同意去,就要自带被子,自带镰刀,自带锄头,还有磨刀岩,一样不能少,后天出发。他说这是梭罗寨的男人第一次整体出山,为不去挤火车,他与桃城汽车站联系,包一辆长途客车直达,车费由协会出,直接送到溪县工地。好事送上门,一时间,梭罗寨人好像是从愁绪中挣脱出来的野马,年轻欢腾着挥臂呼叫一阵儿。散会了,但人们迟迟不肯散去,还在向金贵问长问短。那轮明月从云层钻出来,给梭罗寨洒满了一地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