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村在磨刀
贾珠听父亲说过，贾家与夏公公的分歧。
贾珠问道：
“贾雨村把此事告诉夏公公没有？”
舒略说道：
“昨日张如圭坦白之后，我派手下小厮，一直盯着贾雨村。
此人昨晚喝完酒，回到寄居庙宇，洗漱一下就睡了。
今早又来石渠阁当值，现在正在修补藏书，尚未有时间与夏公公接触。”
贾珠轻轻吁口气：
“夏公公尚不知此事，那就好办了。”
贾珠大脑迅速转动，仔细梳理其中逻辑关系，头脑渐渐有了一个解决办法。
“世伯，这事我们在明处，贾雨村在暗处，必须先解决掉贾雨村，否则他随时都会给夏公公告密，我们就太被动了。”
舒略一惊：
“解决掉贾雨村？你是说……干掉他？万万不可呀。”
贾珠微笑：
“贾雨村罪不当死此，倒不至于干掉他。”
“贤侄的意思是……？”
贾珠附耳过去，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舒略听了，眉头紧蹙，连连摆手：
“这样不妥，君子之道，光明磊落，如此作为，岂不让天下君子耻笑？”
贾珠对舒略学究式的迂腐，甚是无奈，解释道：
“世伯，如今雨村为刀俎，你我为鱼肉，如若任他宰割，天下君子难道就不耻笑你我？”
舒略一愣，沉吟良久。
贾珠接着说道：
“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以谋略约束他而已，并不坏他的事情，也算仁至义尽了。”
舒略满腹狐疑：
“依你之计去做，万一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会危及我和令尊啊。”
贾珠说道：
“这事由我出面来做，世伯和家父不必露面，一旦有事，我一人承担。”
舒略思虑良久，说道：
“你回去和令尊商议一下，再行此计。”
他其实知道，贾珠的计策一旦失败，问罪之时，株连他和贾政，在所难免。
贾珠笑道：
“没有时间了，贾雨村随时都可能向夏公公报告此事。”
舒略踌躇一下，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也好，眼下看来，也就这条路了，你依计而行，大不了我顶着。”
贾珠说道：
“此计由我施行，世伯身边那个可靠随从小厮，叫什么名儿，能否暂时给我做个帮手？”
舒略答道：
“他叫恁儿，跟随我多年，你只管去用。”
贾珠说：
“那好，从现在起，世伯想个理由，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出石渠阁。”
舒略愕然问道：
“这是何故？”
贾珠说：
“贾雨村获知的消息，也许会借别人口中传出去。”
舒略目光带上一丝赞赏。
这小子心思缜密，是块好材料。
贾珠接着说：
“世伯该忙什么，只管去忙，只让恁儿过来帮我，事成之后，恁儿自会去给你报喜。”
舒略点头，顿感轻松不少，轻声说：
“贤侄，你长大了，你们贾家，以后就得靠你了。”
贾珠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舒略想必已经看出了贾氏家族颓败之兆，才会说出这样的的话。
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可惜贾家不少人，至今还都沉浸在歌舞升平，富贵绵延的美梦中。
贾氏家族的颓败，贾雨村也看得真真切切。
昨日贾雨村猛灌张如圭一顿黄汤，获知贾珠来石渠阁读书的消息。
贾雨村当即有了磨刀霍霍的快感。
今日当值，他想再探探张如圭的口风，多了解一些情况，一并报告给夏公公。
坊间早有传说，夏公公与宁荣两府不睦，缘于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与宁荣两府交往甚密。
戴权与夏守忠明争暗斗，以至于宁荣两府，对夏公公不放在眼里。
那天拜见夏公公时，贾雨村也从夏守忠口里，也听出了对宁荣两府的不满。
这不收拾贾家的绝好机会吗？
贾家大公子在石渠阁读书，虽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世家公子，都这么做，但违禁却是算得上的。
贾珠呀贾珠，想不到才几天功夫，你就犯在我手上了。
贾珠参加春闱前，给他这么一记重拳，眼瞅着他被排除在春闱之外，那才是一件天大的美事。
贾雨村一边修补手里的残书，一边遐想着贾政、贾珠父子被朝廷追责的惨样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贾雨村打定主意，今日再搜集一些情况，写成文状，禀报给夏公公。
之后便是等着看夏公公与贾家的恶斗了。
夏公公安排他进入石渠阁之后，又派人送来一只信鸽，有需要禀报的消息，只须信鸽传书，不必人来人往。
贾珠啊贾珠，你泼墨毁扇，让我难受一阵子，老子让你难受一辈子！
贾雨村想起贾珠，就咬牙切齿。
他正在盘算如何扩大战果，一个小帮办捧着几本书过来，毕恭毕敬说道：
“贾先生，这六本书有些残破，司业让你修复一下。”
贾雨村冷漠扫一眼这位面生的小帮办：
“怎么一下让我修六本书？我手头活儿还没干完。”
小帮办说：
“这六本书不急，一个月后交书即可。”
贾雨村心中冷笑：
老子一个月后，就进士及第，当官做老爷了，还给你修补这破书？
小帮办含笑把六本书放在案几上，转身而去。
贾雨村瞟一眼书名，顿时绷直了身体，眼睛瞪得溜圆。
这几本书，都是有关会试、殿试的书籍。
贾雨村停下手中的活计，贪婪翻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几本书，对会试、殿试，颇有参考价值，算得上是进阶秘籍。
贾雨村虽然在石渠阁修补残卷之余，也看了不少科举书籍，但今天这几本，却是从未看过。
整整一天，贾雨村修补一会儿残卷，便不停翻看秘籍，时间一晃就到了暮色苍茫时分。
眼看石渠阁就要闭门，刚才那个小帮办过来说道：
“贾先生，司业大人说了，刚才那几本书，后天必须修好，如果贾先生没有时间，可以让其他人去做。”
贾雨村连忙说道：
“你去禀报司业大人，后天我能交书。”
小帮办走后，贾雨村翻一下这六本书的残破之处，感觉两天之内，手脚麻利一些，是可以完成修补。
这等好书，专讲会试、殿试要义，不读实在可惜。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书带到寄居的寺庙，挑灯夜读。
石渠阁管理甚严，怎么将六本书带出去，是个难题。
贾雨村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石渠阁几个官老爷的马车，就在门前。
门吏哪个敢搜官老爷的马车？
把这几本书塞在马车后的缝隙里，跟着马车出门，然后迅速抽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贾雨村心脏通通直跳。
他迅速将六本书包裹在一起，出了石渠阁，来到停放马车的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