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隐秘
“当年我方幼龄，与姐姐……也就是你姥姥，同被一位世间高人收为弟子。”
“本门除我姐妹之外，师父另有两位弟子，便是我师兄和大师姐。”
“我师父逍遥子功参造化，天文地理、星象医卜、诸子百家之学，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但这些他只传给了师兄，四弟子也各传了一脉绝顶神功后，便渺然无踪。”
“我们师兄妹四人生活在一起，每日练武研经修行，欢歌舞乐，乐似神仙。”
“可惜好景不长。至年龄渐长，大师姐和我姐姐情窦渐开，两人的心便都系在我师兄身上。”
“那时我年纪仍小，只知道师兄对我才最好，却不懂这些男女情爱之事。”
“直到有一年，少林灵门方丈来拜访。他却一眼看出，师兄爱的不是大师姐与姐姐，而是我这个小妹妹。”
“他悄悄对我说，大师姐与姐姐皆贪心善妒。若知师兄爱的是我，必生加害之心，我们四兄妹也将反睦成仇。”
“我怕极了。问他怎么办。”
“他却笑了笑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能离爱者，无忧亦无怖。观自在菩萨渡一切苦厄，叫我常读心经，便能悟出解决之道。”
听到这里，王语嫣惊呼：“这老和尚不好，他在暗示你离开。”
李云袂苦笑，“没错。我常读心经，不久之后，也觉得自己应该离去。以为只要将师兄让给她们，大家便不会反睦成仇。于是有一天我不告而别，离开了他们。”
“婆婆你好糊涂。如果那两位奶奶贪心善妒，连你都容不得，又岂会容得下对方？”
李云袂唉声点头，“你说的很对。可惜我当时太单纯，并不明白这道理，等许久后想通时，一切都已经难以挽回。”
“那后来呢？”
“本来我虽然离开了他们，却并未走远。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大师姐练功出了岔子，身形永远不能长大。那时我便猜到，一定是我姐姐害了他。”
“后来，师兄和我姐姐在一起，他们在无量山隐居，还生下一个孩儿。但他们也并未长久，师兄整天对着一尊玉像痴迷，我姐姐大怒之下，竟与别人私通，两人就此离散。”
“大师姐远走西域，姐姐也嫁去了西夏，几乎绝足中原。”
“师兄心灰意冷时，竟被逆徒所害，当时身死。”
“我闻听消息悔限之极，立刻就想要回去为师兄报仇。可也就在这时，突然遭遇了一个蒙面人。他一掌打来，我却施尽浑身解数都没挡住，被正中胸口，心脉几乎尽断。”
“什么！”
这回轮到萧远山惊呼了。
他很了解，自家恩师虽然声名不显，但一身武功却堪称绝世。
世间焉能有人，让她一招都挡不住，将她打得重伤几死？
王语嫣却奇道：“婆婆，打你的是你师父吗？”
李云袂摸了摸她的头，“好个聪明的孩子。我是此后多年，才想通他是谁，你却立刻就知道了。”
“可他为什么要杀你？”
李云袂苦笑，“本派看似大隐之士，其实历代掌门却掌控着天下局面。唯独到了我师兄，师父本寄予厚望，却在儿女情长之上流连，他焉能不怒。”
“那后来又怎样？”
“我顺水飘流百里才勉强苏醒，却也只剩了半口气。害怕他又来杀我，因此远走北地，嫁到了辽国。但那一掌的伤势，却至今都不曾痊愈。”
“我本来以为，这一生就如此浑浑噩噩过去了。”
“直到某天，我听说南朝少林出了位神僧，武功超凡绝俗。但却忽然遭遇了武学障，因而全身瘫痪，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萧远山问：“何处不对劲？”
“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少林有什么武学障。灵门老和尚与本派交好，常来谈武论道，也没听他提过。”
萧远山极为疑惑：“您是说……武学障是假的？可弟子……”
李云袂摇头，“武学障不假。你若继续练下去，早晚有一天也是这个下场。以前没有，大概是还没被人造出来吧。”
萧远山大为震惊。
他前阵回辽国寻到恩师，身上因练少林绝技出现的异处，登时被看了出来，才知晓了武学障。
可眼下却听说，武学障可能是人为造出来的……
如果师父的猜测属实，那制造武学障的人，武功绝对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
那他会不会就是……
李云袂微微颔首，“若世上真有一人能造出武学障，他必定就是我师父。思来，他事后一定能查知，事情是因灵门劝我离开而起。既然已出手杀我，又岂能不报复灵门呢？”
“可我却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远山，你知道，武学障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从此少林，不能再出高手了？”
说出这个结论，萧远山自己都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报复手段，堪称断代掘根，而且是一掘到底。
“少林千年传承，底蕴极厚，寻常高手还会有。但是有武学障在，想臻至绝顶之境，却万万不可能了。”
“我暗自思忖，想做到这一点，必须是一位古今罕见的武学大宗师，还得将少林绝学研习的无比透彻，还得有条件篡改少林典籍。因此我判断，师父必定潜在少林。”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可萧远山听到这，额头后背的冷汗却涔涔而下。
“弟子同样潜在少林三十年，对这样一位大宗师竟毫无察觉。这……如果少林又出现绝顶高手，那岂不说明……”
“没错，那就只能是我师父的传人。”
李云袂凝重道，“前年头上，那个虚言小和尚北来辽国。我以为师父又找到了我，也被吓得不轻，但也因此猜到了你潜在少林。”
“不过，那小和尚并未跟我做殊死之斗，当时我也觉得奇怪，甚至不敢确定他是我师父的传人。若我师父行事，必叫他将我这一脉斩尽杀绝，绝不会就此罢手。”
“且他南归之后，先后到了姑苏王家，又去了大理。我师兄和姐姐的女儿，就嫁在姑苏王家。而大理无量山琅環玉洞，则正是他们当年隐居之地。这两地与本派渊源极深，极可能藏有本派绝学。”
“现下想来，大概是他当时武功尚未大成，所以才暂且退走。”
王语嫣自然清楚，自家琅環福地的确藏了许多武学典籍，但她又问。
“可是虚言大师到王家只是放火烧庄，并不曾听说他看过那些武学秘籍啊。婆婆你不会弄错吧？”
李云袂连连摇头，“若说前面皆为猜测也罢了。但看他与辽国太叔结拜，又受宋庭之封，收吐蕃国师为徒，又结好大理国，这无疑是极高的纵横之术。”
“更何况前些日在无锡杏子林，我亲眼见他施展了本派北冥神功，并且连续吸尽了数十人内力。”
“这门绝学，师父只传了大师兄无崖子。其功法又最为霸道，会自行吞并异种内力，甚至连本派其他内力都不能兼容。就算大师姐和姐姐强修此功，一个不慎也会走火入魔甚至散功，凶险无比。”
“而其功若成，与人交手便能吸人内力为己用，几乎天下无敌。而师兄已去，他又恰好出身少林，那便绝不会错了。”
萧远山惊问，“所以当日在杏子林，师父阻我动手，是因为……你我师徒联手也敌他不过？”
“不错。以他现今武功，就算你我暂时能占上风，斗下去内力也会被他吸走。况且我旧伤仍在，强行与他决战，恐怕连百招都撑不过去。”
萧远山骤然色变：“如此说，天下已然无人能制他？”
“原本理当如此，但现在却有了。”
李云袂长吸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在王语嫣身上。
“我？”王语嫣一脸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