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诸王黄昏
兴庆宫。
李隆基与杨玉环，在小湖上泛舟。
心情有些闷闷不乐。
似乎，从马嵬驿兵变开始，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一切的发展，都脱离了李隆基的掌控。
如今，他只能百无聊赖的，每天与贵妃，在这小皇宫里转悠。
以往本来还有几个其他中意的妃嫔，但这次返回长安后，一个也看不到了。
只有杨贵妃。
李隆基虽然年老心花，但此情此景，也只能被迫忠贞。
深情款款地看着杨贵妃，说道。
“唉，当初高祖，就是在太液池上与爱妃划船，被尉迟恭逼迫，不能上岸。绝境之下，才答应禅让皇位给太宗。”
“爱妃，你说朕会不会走上高祖的老路？”
杨玉环能说什么？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现在的生活，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要住在这奢华的皇宫内，每天玩乐就行。
这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的生活，还忧虑个什么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太老了，完全不行了。杨玉环成天跟他腻在一起，没办法为所欲为，就有点……躁动。
“陛下要实在无聊，可以叫杨相多带点人，进宫来陪陛下。”
“不过，现在杨相忙于平叛，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李隆基忽然不想说话。
那个男人，他只要稍微想想，就烦躁的不行。
此时。
嗣岐王李珍求见。
好歹也是亲侄子，李隆基还是很希望有人来探望他的。生怕哪天，要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那就真成坐牢了。
“宣岐王来此，陪朕划船。”
倒也不是李隆基贪玩，而是如今宫里的太监，除了一个高力士，他谁也不敢相信。
要谈一些私密话题，还是在船上，更保险一点。
李珍对皇帝的境遇，了然于胸。一上来就故意刺激道。
“陛下好兴致，碧水泛舟，贵妃相伴，神仙般的日子。没有了军政琐事的滋扰，陛下定会越来越年轻。”
句句都是好话，却句句扎心！
李隆基心里精明着呐，没好气的说道。
“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退下吧。朕一会儿还要去批阅奏章，忙得很。”
奏章确实是有的，主要都是一些地方官，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
是专门筛选出来，给皇帝解闷的。
李珍微微一笑，也不戳破。
“陛下，臣听闻，李光弼已经率军，前去攻打洛阳。一旦光复洛阳，叛军指日可平！”
“臣特意来向陛下道贺。”
李隆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本来，平叛的事，有了关键性的进展，是一件好事。
可李隆基的心思，更多的也是在思考自身。
担忧地问道。
“李光弼为什么不回长安，来向朕复旨？”
李珍邪魅一笑，说道。
“李将军可能是对女婿太满意了吧，竟然不顾圣旨，只听女婿的安排。”
诛心！
李隆基气的，一巴掌拍在水面上。
哗的溅了一身水。
船帮太硬，他已经吃了几次亏，长记性了。
“贱种，青春靓丽的女儿嫁给老头子了，居然还能忍？”
杨玉环闻言，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谁才是老头子？
李珍见时机成熟，赶紧趁机引导皇帝的思路。
“陛下，外人都靠不住。为今之计，要想保住李唐江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各藩镇诸王身上。”
在逃出长安之前，李隆基就做过一个重大决策。现在看来，这个决策无比的英明和有远见。
当时就是觉得，各地官员都不可信，于是把诸王派出，成为各富庶地区的节度使。总揽当地军政大权。
现在，诸王掌控的地盘，却成了李唐江山，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隆基想了一下，说道。
“诸王在外，未必肯受朕的节制。亨儿在灵武登基，听说已经赢得南方诸多官员效忠。”
“朕如今这样子，发出的旨意，还有几人会听？”
李珍也没反驳。
不但不反驳，还故意夸张的说道。
“陛下的圣旨，确实是没用了。但是，金冠和玉玺还在陛下手中。”
“天下谁不想要？”
这话似有所指，李隆基听出了弦外之音。
之前，李隆基甚至都想过放弃，把金冠和玉玺，给儿子李亨送过去。
只是担心，被杨相截胡，所以才没有实施。
现在，受李珍的启发，他似乎也感觉到，这两样东西，应该还是有价值的。
“他们想要又如何？”
李珍就是在等这个问题。
皇帝要没问，他说了，那就是涉嫌谋逆。
可皇帝主动问了，不说不行，这才是忠臣的表现。
“陛下，如果给诸王一个暗示，让他们互相攻伐。最后的胜者，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李隆基的眼神，逐渐阴狠起来。
这不就是养蛊之术！
“诸王攻伐，天下大乱，又会有多少百姓无辜受殃？”
身为皇帝，无时无刻都得表现出爱惜百姓的样子。这是皇帝的自我修养，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技能。
李珍当然也不会当真，但还是要做样子劝一劝。
“陛下，天下动荡的根源，就是人口太多，地不够分，粮不够吃。如果不死人，这天下又哪里会有太平？”
“到了时候，自然是该死一死的。此乃天道，不可违也！”
一句天道不可违就够了。
李隆基也不需要太多说辞，不然反而显得矫情。
“唉，既然是天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刚刚你说什么，要怎么让诸王并起，互相征伐？”
李珍顺势抛出了假死论。
“陛下只要装作殡天，诸王自然会纷纷杀来长安，抢夺玉玺。”
“到时候，他杨天真双拳难敌四手，陷入诸王的包围之中，必死无疑。”
听起来倒是挺简单，但细节还是要推敲一下。
李隆基疑惑问道。
“朕殡天不殡天的，必然无法瞒过杨相。这假死，要怎么个装法，才能显得逼真？”
李珍来之前，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
脱口答道。
“就算杨天真知道又如何？他的话，有人信吗？”
“诸王反而要责备他，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企图窃国！”
嘶……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尽管计划简单粗暴，但诱惑太大，已经足以扭曲真相。就算是真相明摆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此计，利用了人性的阴暗面，以巨大的贪婪为驱动。
简单到无懈可击！
一旦诸王入京，甭管是谁继位为帝，都得尊他为太上皇。
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