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日
在规律的生活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直到手机上收到了一份来自遥远大洋彼岸的生日祝福，郑叙植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生日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五个小时。
其实对男人来说，记住各种各样的节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哪怕自己的生日也同样如此。
从床上坐起身，他先是像每个早上那样一如既往地问候了一句，然后才拿起牙杯和毛巾走下了楼梯。
与华夏不同，高丽人一般都是在吃过早饭之后再洗漱，这是因为高丽食物普遍颜色艳丽且气味较重的缘故。
但就算在这里呆了三年，郑叙植也一直是自己生活，因此也没有什么入乡随俗的情况发生，依然保留着原本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
洗漱过后，随便煮了一包泡面作为早餐，郑叙植便又准备出发去往公交车站。
今天早上手机里收到的信息不止一条。除去侄女的祝福过后，还有一条来自李正树的召唤。
“啧，真会挑时间啊……”
临走前，他又恭敬地点燃了几柱香，并且认真地将它们在香炉中插好。
“我现在已经是个有用的人了，妈妈。至少在我的导师眼里，我已经初步具备被拉拢或者控制的价值了。”他轻声说，“但我希望，是前者。”
把门窗关好之后，他凝视了门锁片刻，接着微微一笑，大踏步地走进了四月的阳光中。
春天的景色总是很美，哪怕满是压抑气息的首尔也同样如此。
今天的郑叙植很顺利地登上了公交车，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学校门口。
只是在进入学校大门之后，他并没如往常一般步履匆匆地走向教学楼，而是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之前他就曾对母亲说过，自己即将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站上了新人生的起点。
过去的三年里，他过得很辛苦。但辛苦的点只在于要同时兼顾工作和学习，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还得取得一个良好的成绩。
而从今天开始，他大约就不再需要为金钱烦忧了。毕竟，那份早已经定下的工作应该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他去自投罗网。
郑叙植莫名想到了小时候，大哥教自己训狗的过程。
那时尚且懵懂的他被同父异母的大哥抱在怀里，看着那条被选中的猎犬对自己呲牙低吼。但随着大哥扔出了一块满是鲜血的生肉，那条早已饥肠辘辘的猎犬也就低下了头，贪婪撕咬着那块血肉。
“看，再凶狠的狗也会为了填饱肚子而低头。所以要先把它喂饱，然后再用鞭子抽它，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它彻底听话为止。”面容平凡的青年黑眸幽邃，他低头下头，与那双自己毫不相似的那双琥珀色双眸对视着。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郑叙植面前也被摆上了一块让他不得不低头的血肉。
“说不定要挨鞭子喽……”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而首尔大学高大的门牌在地面上投出了一块泛着淡淡金色的阴影，恰好把郑叙植整个人包裹其中。
阴影里，衣着平凡的男孩扯开口罩擤了下鼻子，然后才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尽管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但他没有选择停留太久。或者说，他也没有做出选择的能力。
随着眼前教学楼门的越来越近，男人脸上的表情也在不停变换，最终定格成了一副强忍着欣喜的雀跃表情。
“老师，早上好。”
敲开了导师办公室门的郑叙植紧张地鞠躬问候，声音里有一丝不太明显的颤抖。
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叼着一支烟的李正树瞟了他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扯出了一个文件袋，开门见山地说：
“你求我帮你办的事已经完成了。”
“真的吗？”郑叙植激动地向前几步，想要伸手去拿那个文件袋。
但在手指触上牛皮纸袋之前，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于是动作猛地顿住。
“谢谢您，老师。”
他站在原地深深鞠躬，再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然有些泛红。
多年夙愿终于在今朝达成，他的心情当然无比激动。
“也不用谢我。”李正树摆摆手，“之前说了，我觉得你小子还算不错。说不定将来某一天，我也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
“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候，我一定竭尽全力，老师。”郑叙植低下头，尽力平复着心里的波动。
好在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预想，因此此刻勉强还能控制得住。
“呵呵，很好。”李正树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你想好去哪工作了吗？”
“想好了。”郑叙植依然没有抬头，“您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包括YG？”李正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包括YG。”郑叙植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已经鬓发苍白的李正树眯起那双略显阴鹜的小眼睛，注视着自己确实很喜欢的这个学生。
平心而论，他的学生真的很多，而郑叙植在其中既不是最天才也不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但是，他真的很特殊，比任何人都要特殊。
特殊的点不只是因为国籍，而是因为他背后那只若隐若现的黑手，更是因为他本人身上所代表的无限可能。
郑叙植的防备和伪装在他眼里其实分外明显，毕竟这孩子也才二十二周岁，演技虽然能骗过李尚荣那样的傻小子，但在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李正树眼里却还是太过稚嫩了些。
只是连郑叙植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可以吃苦，但是绝不会经历不必要的磋磨。
不过李正树此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孩子，真的对他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吗？
沉默片刻之后，李正树莫名笑了笑。他凝视着面前这个神色间隐隐带着忐忑的学生，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他的工作地点：
“那就去JYP吧。”他说。
不是代表着斗争的S.M，也不是代表着肮脏的YG，而是仅仅意味着被排挤的JYP。
郑叙植没忍住惊讶抬头，与自己的导师四目相对，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惊喜。
这臭小子，还真把我当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了啊……
李正树那张皱纹横生的瘦削脸庞上浮现了一抹无奈，接着把那份文件拿起，站起身亲自把它递到了郑叙植手里。
“生日快乐，小子。”他温声说，“不是生日礼物，也不需要你对我感恩戴德。”
“但我希望你记住一点。这世上，总归还是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对你好的。”
郑叙植的手指不由得轻轻捏紧了纸袋，同时很听话也很歉疚地点了点头，
“……是。抱歉，老师。”
“这声道歉我收下了。”李正树从办公桌后走出，很亲热地拍了拍郑叙植的肩膀，
“去吧，等你做完该做的事之后再回来找我。朴振英那小子曾经欠过我很大的人情，所以会好好照顾你的。只不过他虽然是老板，但也没能力完全管好下面的人，所以你小子八成要受受气。”
“我明白的，老师。”郑叙植咧嘴笑了笑，那双本就色泽较浅的双眸在窗户里钻进的阳光映照中显得格外晶亮，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忙，您对我的教导我一定牢记于心。”
“那就好。”李正树抬腕看了眼手表，接着不耐烦摆了摆手，“滚吧，煽情戏演完了，你也该杀青了。”
注视着那张苍老的面庞，郑叙植轻点了下头。
“希望您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