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之源
万斯清楚的知道，这只老鼠交给他们的“仪式”，除了让他们杀害一个亲人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作用。
他注视着那座山的动静，等着观看他们发现那些碎片毫无用处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后悔让那个年轻人死亡？还是觉得抢到的祭品太少，导致了仪式的失败，于是试图准备更多的“祭品”？
无论哪一种，都是相当有趣的。
塞尔闭上眼，将头部摇晃了几下，适应了一下这双眼睛。
看着恢复正常的视力，他心中大为震惊。
萨莉达城邦竟然有药效这么强悍的东西，怎么会没有一点知名度？
他们就该被称颂为“医疗之都”。
除非这种药丸相当珍惜——他刚冒出来这种猜测，就被自己逗乐了。
如果是珍贵的东西，又怎么会被随手丢给别人，用来换取不值钱的小物件。
他很快将这件小事抛到脑后，走下了这座小小的山峰。
约德城邦的道路上看不到一辆公共马车，连行人都十分稀少。
来来往往的是一种相当具有约德特色的车辆——它就像是正方形的棺材，里面用来装各种物品，四个角用木架往外延申出去，每个方位各站着一个人，用人力将它抬起来，运送到目的地。
这种“车”有大有小，最小的只需要四个人，而最大的需要十六个人，能够横向占据一整个街道，让迎面而来的车只能后退，直到遇到路口避让。
除了负责运送的人以外，这里还有“监工”。
跟那些垂头丧气的工人相比，他们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昂首挺胸，相当自信，手中握着长鞭，时不时在空中甩几下，让“车”的速度突然加快，又渐渐的变慢，等待他的下一次鞭挞。
似乎察觉了塞尔的目光，其中一个手握长鞭的人朝着塞尔看了过来。
他的头微微上扬，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似乎非常自信。
从山上下来的小路连接着约德城邦最宽阔的主路，从这里路过的人比周围的小路多了许多，只是他们纷纷低着头，用各种布料将全身包裹，身体蜷缩，脚步匆匆，尽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奇怪的景象让塞尔略有些好奇，但他没有多问，加入了这些人的队伍中，朝着城外移动了出去。
约德城邦居民很少，占地面积很小，一眼就能望到边界，他用普通人的速度走了几十分钟，就走到了城邦边缘。
出入城邦的大门处，并没有设置关卡，但有一个相当特殊的装置。
这是一扇木制“门框”，个头很大，甚至比城门大了一圈。
看着这个像“门框”一样的东西，塞尔的嘴角抽了抽，这个熟悉的形状让他联想到了某段特殊时期经常出现的温度探测门。
只是这扇门似乎只起了个装饰性的作用，偶尔有人萨莉达的人乘着马车通过，它没有任何反应。
塞尔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想要离开约德城邦，在外面寻找机会，等待指物针——在他确定了这里的位置以后，远在莫林城的塞尔就派出了专门的使者。
此时使者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塞尔穿过了那扇门，却看见那个奇怪的门框微微发光。
站在旁边的萨莉达士兵马上提起了精神，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们将整个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留了一条缝的金属盔甲，手中的长矛已经对准了塞尔的头部，闷闷的声响从盔甲里传了出来：“已经将身体和灵魂都出卖给了萨莉达城邦的人，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说完，他的长矛调转了方向，朝着塞尔破烂的衣袖戳了上去，试图将塞尔驱赶回城邦内部。
正好有一位驱使着奴役，正在让他们搬运沙土的萨莉达士兵从这里路过，塞尔被长矛兵往里一推，朝着那个人喊道：“西姆斯，这里有一个落单的约德人，已经将一切贡献给了萨莉达的约德人。你的队伍不是总是说自己缺人吗？正好将他吸纳进去，补充一下。”
那个被称作西姆斯的人看了塞尔一眼，似乎有些嫌弃，但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你先跟在我的队伍后面。现在的人数已经足够，等需要替换的时候，我会让你顶上。”
塞尔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城邦之外，短暂的思考后，他还是转身跟在了西姆斯的身后。
莫林城的人正在将维克的信息固化在指物针上，希望它追踪维克的超凡效果能够维持更久，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塞尔需要耐心等待。
由于莫林城的故事已经传递到了许多城邦，塞尔城主能够占据其他人身体的事情已不再是秘密，萨莉达有许多洞察人心的超凡者，他不想因此暴露，让更换身份的努力白费。
他静静的跟在西姆斯的身后。
塞尔本以为西姆斯会很快让他轮换，没想到这位首领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让他一直停留于队伍最后方，走入一个正在修建的建筑，将沙土倒在里面；清理完沙土后，又离开了那里，朝着统一的休息营地走了过去。
天空已经黑暗下来，队伍里有个热情的约德人朝着塞尔喊了一句：“跟我来。”
塞尔对他有很深刻的印象，在“工作”的时候他总站在最后的位置，在西姆斯说到“暂时休息”的时候，他又第一个冲在最前面，总能抢到个不错的休息位置。
见大部分人都和他走的一个方向，塞尔跟在了他旁边。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了两排长长的队伍，塞尔跟着这个人的脚步，排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人稍稍倾斜了一下身体，凑到了塞尔跟前，说道：“由于通知你，所以我来晚了，平时我一般都是前十个。幸运的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领取食物的队伍，塞尔觉得有些新奇，他不止一次在莫林城看到教会为黑渊的受灾者发放救济食物，但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样的队伍中间。
“我叫沃伦。”塞尔说道。
“嘿，他们都叫我老滑头，因为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已经快要忘记我的本名了，你也用外号称呼我吧。”
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精瘦老头将自己称作“老滑头”，塞尔觉得挺贴切。
“沃伦，你是为什么抵押了自己的生命？”老滑头问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塞尔吓了一跳，看出了他的紧张，先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当初是为了救我的女儿。以前我也有自己的夫人，结婚三年以后我们有了女儿。在萨莉达进攻约德城邦的时候，我的夫人在混乱中失去了生命。
我的小女儿成为了我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在她生病了、而我无法承担医疗费用之后，我将自己抵押给了萨莉达，换了一笔钱。”
说到这里，老滑头一边往前挪动脚步，一边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
“这是登记信息的时候，萨莉达的人为她拍摄的，我将保存了很久的香烟送给了那个拍摄照片的人，求他为我留了一张——是不是特别可爱？”
塞尔点了点头，顺口问道：“现在呢？她在哪里？”
老滑头的眼睛更咪了，说起他的女儿，他似乎就变得骄傲起来，刚才那股狡猾的精明的劲头完全消失，像是个纯真质朴的老头。
“她被约德城文法学校的老师看中，成为了那里的正式学生。你知道的，那是约德城唯一的学校。”
塞尔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赞叹了一句：“能进入这所学校，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老滑头真心的笑了，关心了两句：“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塞尔想了想：“我有个妹妹，她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已经去世。我想惩戒凶手，所以来到了这里。”
老滑头收起了他的笑容，沉默的走完了最后一段路，领取了今天晚上的黑面包。
他拍了拍紧跟在他身后的塞尔的肩膀，说道：“营地两个人一间帐篷，虽然剩余的位置不在少数，但你这样新来的很难分清哪个位置只有一个人。你跟我来，我们可以住同一间。”
塞尔表达了感谢，跟在了他的身后。
萨莉达对待这些人并不苛刻，营地帐篷里放置了整套生活用品，两个人中间的位置有东西隔开，塞尔学着老滑头的动作，瘫倒在了帐篷的一侧。
“年轻人，你的运气不错。”老滑头说道。
见塞尔沉默了，老滑头并不在意，他拍了拍腿继续说道：“西姆斯是一位相当温和的长官。年轻的时候腿上受了伤，落下病根，我承受不了重活。在其它队伍里同样情况的人，往往面对着更繁重的工作，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更换其他家人，要么只有死亡。
但西姆斯容忍了我的小动作，未曾阻止我偷懒；其余的伙伴也纵容了我的行为，让我不至于走向第二条道路。”
塞尔正准备点点头，想到对方无法看见，说道：“西姆斯确实是一位好长官，今天没有将我放入队伍一次。”
“这是因为西姆斯长官对你并不了解，害怕你无法胜任艰苦的工作。既然你已经懂得了西姆斯长官的用心，希望你能走出悲痛，在他手下努力工作。
如果有机会进入神之源，获得神启的话，不要忘记西姆斯长官——能为我们提供现在的生存环境，不将约德人当作下等人，西姆斯长官承受了很大压力。”
老滑头的话勾起了塞尔的好奇，他问道：“神之源是什么？”
“你没有接受过统一的培训吗？”
没等塞尔找好理由，他又自顾自说道：“或许是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悲痛，没有精力认真听——毕竟你都做出抵押出自己的生命、在身体里植入信号仪以后还试图出城的傻事。
神之源是萨莉达运到约德城的一扇门。
当月亮重现圆满，照耀大地的时候，这扇门里面会走出一位神灵的使者，挑选合适的人进入，聆听神灵的旨意。
具体的细节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成为了大人物。”
“它每个月都会选择一次？那约德城的大人物会不会太多了？”
老滑头的笑声传来：“嘿，小子，这当然不可能。事实上，很多时候，神之源的选择都是重复的，上一次被选入的杰西先生，已经连续进入了半年。”
塞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想。
他闭上了眼。
——
卡罗尔，建立于书籍与智慧之上的文化之邦，遍布着捧着书本的学生，戴眼镜的教授，行色匆匆的思考者。
在卡罗尔西侧，有一个相当宏大的建筑，只有城邦中间的教堂能够与它媲美，连久负盛名的图书馆都要略逊一筹。
这是一间报社。
每天、每周、每月，卡罗尔日报、周报、月报源源不断的从这里运送出去，去往各个城邦。
在其它城邦少有报纸、有也只是针对自己和附属城邦的情况下，卡罗尔日报成为了普通民众们了解其它城邦的主要途径之一，销量颇高。
此时，报社主编多琳坐在她的位置上，看着前方摆放的寥寥几页文章，思索了许久。
这些略微发黄的纸张上面，誊写着一些或是优美或是富有哲理的句子。
她的眼睛又一次扫过了最顶上那一页。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她再一次被这些文字震撼，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站了起来，将这些纸张拿了起来，步履匆匆的朝着最上方的办公室走去。
在那里，坐着卡罗尔报社的总编。
没等多琳敲响那扇门，它就被从里面打开，总编正在快速的往外走，看到了多琳，他立马说道：“你快跟我进来——不，先去通知另外的几位主编，我要他们过来集合。”
多琳想说的话被咽了下去，看着总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拿着这几张纸转身，前去通知另外的同事。
不久，卡罗尔报社的四位主编和一位总编，坐在了宽敞的会议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