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一条路
“你是谁？”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湿漉漉的窗框上，谨慎地问道。
“奇奥纳森·费舍尔，剑桥三一学社的代行者，晚上刚从剑桥坐火车过来。”
硬朗的声音，语气却很平和。那阴影中的人走到黯淡的月光下，将潮湿的礼帽摘下，露出一张戴着单片镜的英俊脸庞。
“不介意我深夜拜访吧，福尔摩斯先生。”奇奥纳森笑了两声，高声喊道。
福尔摩斯回想了一下事务所其他人对剑桥方面的态度，提高了警惕，点了点头。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当心点！”奇奥纳森话音刚落，身上的雨水一震，整个人便从地上爆射而起，轻踩了一脚福尔摩斯紧急避让出来的窗口走进了房间。
他整了整身上的斗篷，重新将单片镜夹好，转回了身，“晚上好，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谨慎地上下端详了一遍奇奥纳森，看了看他并不粗壮的流线般的裤腿，心中思考了一会儿，走到沙发前示意奇奥纳森一起坐下。
“费舍尔先生，深夜拜访请问有何贵干？”
奇奥纳森端正地坐着，审视般地看了一会儿福尔摩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在谈话开始之前，请宽恕我无礼的提问——小圣公会也开始与时俱进了吗？新成员竟然能使用诡秘之术并且进入灵界？”
被看见了？
福尔摩斯惊讶地搓了搓手指，心中的紧张一闪而过，摇了摇头，“您说的这几个名词我不太懂，愿闻其详。”
奇奥纳森端详着福尔摩斯的神情，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小圣公会的祭司小姐没有跟您介绍过我们的情况，也对，她一直不喜欢我们的理念，更不可能让您去和我们接触。”
他沉吟了一会儿，摘下了单片镜，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问道，“既然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您可以看看我这只眼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福尔摩斯看过去，去掉了单片镜的遮挡后，奇奥纳森左眼的眼球显露出它泛白的色泽，右眼转动时，左眼只能跟随肌肉控制微微地摇动。
“义眼？”
“对。”奇奥纳森戴回单片镜，“既然您知道什么是义体，那我就直说了。我的左眼，还有我的双腿，我的右手和我的脊椎，都是合成材料制成的。”
福尔摩斯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是在战斗中受伤了吗？”
“不，是我主动换的。”奇奥纳森毫不介意地卷起袖子，展露出隐约看得见金属骨架的右手手臂，“这些是必要的代价。”
“必要的代价？”
“福尔摩斯先生，我已经向您展示这么多，您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吧，您是否能够有来有往地介绍一下您的情况呢？”奇奥纳森没有再回答，他把袖子放下，系好纽扣。
福尔摩斯斟酌了一下言语，缓慢地说道：
“诡秘之术这个说法，我刚才听那只拜亚基说过，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灵界是哪里。”
奇奥纳森眯起眼，沉默良久，才露出一个笑容：
“好吧，既然您不愿说，那我也不强求，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诡秘之术是小圣公会教你的吗？”
福尔摩斯权衡了一下利弊，干脆地摇摇头说道：
“不是。”
“谢谢您的坦诚，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奇奥纳森思考了一会儿，简单地说道，“我之所以会知道您能进入灵界，是因为我来到伦敦之后就在灵界穿行寻找拜亚基的踪迹。”
“诡秘生物在现实行走时，都会在灵界留下一定的痕迹，因为这是他们的‘灵’所在的地方，而当它们进入灵界之后，就会完全在现实之中消失，很神奇吧？”
奇奥纳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诡秘生物生来就具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我们人类如何能仅凭那一点微弱的‘人格能力’去与之抗衡呢？唯有同时去接纳‘灵’的力量，才能使用强大的诡秘之术，并且在灵界穿行。”
他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按住福尔摩斯的肩膀，大喊了一声：
“灵界穿行！”
高纬度的视界又一次展开，他们的视角一同飘到空中，看着失色的世界里像虚幻的影子一般呼啸而过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这就是灵界，也是所有诡秘之术的力量来源，那些穿行而过的景象并不和我们在同一片区域，它们有可能是过往或者未来的影子，也有可能是其他空间在灵界映照出来的投影。只不过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来人类如何才能接触到与时空相关的能力。”
福尔摩斯转身，看向有一半的器官显现出实质感觉的奇奥纳森，惊讶地问道：
“这是……”
奇奥纳森自视了一下，笑着打了个响指解除了灵界穿行，说道：
“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存在理智、人性和能力三个概念，却只有能力理智二元对立论？这就是小圣公会与我们理念不同的地方了。理智和能力二元对立，而人性则是和灵性二元对立。”
“灵性？”
“对，灵性是使用诡秘之术的基础，也是人类保持人性的最大敌人。虽然小圣公会名义上禁止了成员学习和使用灵性，但它既然和人性相互对立，你们就不可能不接触它。”
福尔摩斯看着笑而不语的奇奥纳森，忽然间明悟道：
“我在点燃能力时消耗的人性……”
奇奥纳森鼓了鼓掌：
“是的，能力的火焰就是由灵性点燃的。就好比拿着蜡烛去火场中点火，火场就是灵性，蜡烛就是理智，蜡烛上那微弱的火苗就是能力。而拿蜡烛的人，就是人性。蜡烛纵然能够发光，但哪有以身伺火来得明亮。”
“而在您面前的我之所以更换了如此之多的义体，是因为只有在身上装上尽可能多的人造器官，才能尽量减缓‘灵’对于人性的侵蚀作用，不管是在灵界行走还是承载诡秘之术的力量，这种固化的器官能有效防止生命形态的扭转，这也是通往强大力量的必要代价。”
为了防止劫匪撕票所以先把人质杀了吗……福尔摩斯沉默地吐了个槽，叹了口气：
“真是昂贵的代价。”
“不管是为了世界的真相还是表面的和平，这都是必要的代价，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您能够理解，也相信您心中也有更明亮的火焰，我等待着您加入我们的一天。”奇奥纳森微笑地说道，接着毫不留恋地站起来，朝窗口走去，“这片区域的人我来的时候已经在灵界之中用诡秘之术将他们沉眠了，既然拜亚基已经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还要赶一点钟的返程火车，我就不留下来帮你打扫了。”
“等等！”看着奇奥纳森踩上窗框，福尔摩斯叫住他最后问道，“费舍尔先生，您知道梦界吗？”
“你是说幻梦境？”奇奥纳森回头看了福尔摩斯一眼，随即仰望起天空中的洁白的月亮，“真是难得听人提起来，那已经是一个十分遥远的传说了。”
“相传在几百年前，绝大部分的人类都拥有梦境行走的能力。幻梦境和灵界不同，不依托于现实，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壮丽奇景，而人类只要一闭上眼，身体不动就能在那神奇的世界自由行走，多么浪漫的时代啊……”
他摇了摇头，“并且幻梦境不会侵蚀人性，是人类绝佳的冒险地，福尔摩斯先生，您能想象吗，晚上我们共进晚餐之后，互道了晚安随后一同在幻梦境开始冒险？可惜金钱和战争对人类的摧残，使得越来越少的人拥有进入幻梦境的资格，以致它如今最终还是失落了。”
“您能想象吗？在我们如今看来已经是逃离现实的奇幻作品，却是人类在壁画和艺术作品中记录下来的幻梦境的真实冒险经历。您能想象吗？科学和神话齐头并进的世界，人类不再被诡秘的事物迷惑和控制，即使失去了人类的形体也能在梦里存活，您能想象吗……传说中千百年前的人类，齐心协力在幻梦境筑造了一座宏伟的建筑，将人类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那座建筑的名字叫做……”
“思维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