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亡者的叙述
“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眠！”
喑哑的声音从棺材内传来，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棺材盖被不知何物从内部猛地一推，边缘的钉子纷纷断裂开来。
沉重的棺材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顶开了一道空隙。一只生着尸斑的腐朽手掌从内部伸出，扒在了棺材边缘，黏连的腐烂皮肤已经氧化脱落，阵阵令人惊惧的骨裂声在棺材内嗡嗡作响，然而下一刻……
“神圣的狗屎，太阳这么大，干嘛叫我起床！”
那声音骂骂咧咧地说道，飞快地把手掌缩了回去，又把顶开的棺材板给合上了。
维特愣了愣，看向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看了看此刻算得上多云的天空，也一头雾水地转头看向了奥莉安娜。
奥莉安娜却没有表露出意外的神情，她露出怀念的笑意，蹲在棺材边上反手敲了敲，说道：
“海伦醒醒，是我，奥莉。”
“奥莉？”棺材板又被顶起一道空隙，一双漆黑的眼睛出现在空隙里面，在泄漏的微薄天光里眨了眨，说道，“今天是工作日吗？”
奥莉安娜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今天你不用上班，海伦，我就是来找你问点事情。”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礼拜一再说嘛……”那双眼睛十分疲懒地垂下，随即又精神奕奕地抬了起来，“好吧！作为你的前辈，帮助我们可爱的小奥莉是应该的！说吧，有什么事？”
“别叫我小奥莉了，我都多少岁了。”奥莉安娜十分别扭地轻轻拍了一下棺材板，随后看向福尔摩斯。
“前辈，您记得这个吗？”福尔摩斯适时从口袋里拿出那把刻着十肢昆虫的小刀，递到了棺材盖前。
“这个是当时……啊！我？”海伦忽然惊叫了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紧张……”轻柔的白光从奥莉安娜身上溢散而出，缓缓地流入棺材内。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海伦有些沮丧地说道，沉默了一会儿，“当时我遇到托尼·马特，正好奇他为什么会穿着邮差的衣服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没想到他看见我便突然特别生气地让我滚开，我心里委屈，就与他吵了一架，然后他掏出小刀就扎入了我胸口，我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胸口的这个刀柄……”
“托尼·马特是我们在委任行动顾问的第三位观察员。”奥莉安娜对福尔摩斯解释道。她轻轻地锁起眉头，缓缓地将手伸入棺材，抚摸着海伦的脑袋，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肯定是被迫的……海伦乖，不要伤心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啊。”话是这么说，海伦却不自觉胸口漏气地呜咽了两声，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在为自己伤心，老实说，自从加入事务所后，我就没想过可以活到寿终正寝。只是我在想，我死也就死了，但活着的人该有多伤心啊……”
“我们会立即出发去寻找托尼。”奥莉安娜安慰道，“本月一号做理智检测时他的状态还很好，放宽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奥莉，还有凯尔那个老混球。”海伦抽噎了两声，“我们仨在这个位置呆了这么久了，也不是没有接到检察厅的提拔信，但他每次都说什么‘这个位置才能更好地达成心中的理想’，每次都给拒绝了。现在我死了，托尼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拜托您让他前往更好的职位吧，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温柔的妻子作伴，度过那些他天天抱怨的寂寥深夜了……”
“凯尔他——”已经死了。
福尔摩斯忍不住出口说道，却被奥莉安娜打断了后半句话。
“当然。”奥莉安娜将沾满黏稠的皮肤和头发的手从棺材中抽了出来，轻轻叹息着说道，“凯尔会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继续完成他的理想，相信我，有朋友有理想有酒，他会比拥有百万英镑都更开心。”
“谢谢您，可爱的小奥莉。”海伦说着，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总感觉……好困哦，年纪大了，明明要更有前辈的样子，却比以前还更会赖床。”
“这说明您还年轻呢。”
奥莉安娜善意地嘲笑了一下海伦，她看向已经开始冒虚汗了的维特，回头凑近棺材板轻声说道：
“放心地睡吧，亲爱的海伦，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那可……太好了。”海伦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要睡上……一整个……休息日。下个礼拜……再见，奥莉……晚安。”
“再见，海伦·科林。”
伴随着棺材板的落下，奥莉安娜站起了身。
“奥莉，你没事吧？”福尔摩斯扶着虚弱的维特，看向久久面对着棺材没有说话的奥莉安娜。
“我没事。”奥莉安娜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对福尔摩斯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会加入您，福尔摩斯先生，我会找到托尼，我会找到是谁害死了他们。”
福尔摩斯探究地望向奥莉安娜的眼睛，此时太阳在阴云之中露出些许光辉，倒映在她棕黑色的瞳孔底部，像一丛被强大理智压抑住的怒火，在隐秘的角落炽烈地燃烧着。
“那么，我代表所有被迫害的同胞欢迎您，奥莉安娜女士。”福尔摩斯笑着伸出了手。
“还有我。”维特撑在福尔摩斯的手杖上，忽然加了一句，“和康叔康姨。”
福尔摩斯讶异地看了看维特，点点头同样说道：“还有他，和康斯坦丁夫妇。”
奥莉安娜握住了福尔摩斯的手，用力地握紧。
忽然，从虚空当中钻出一对天鹅磁贴，它晃了晃翅膀，将夹住的信件丢在福尔摩斯怀里，随后迅速离开。
福尔摩斯松开手，当即拆开了信。
【亲爱的福尔摩斯，
女孩的状态很好，她已经醒了，我与她讲清楚了前因后果，她很干脆地同意了住在贝克街这个选择，希望在唱诗班之余，您能好好教她一些知识，以免她长大之后重蹈覆辙。
还有，有观察员向我汇报，凯尔·米特斯的尸体在医院的解剖过程中，似乎发现脑部器官严重缺失，为了压下这个消息，他们已经决定将尸体火化，火化时间在明天中午。如果有可能的话，请您去社区医院一趟，将解剖日志复写一份，我很想知道他们在遮掩什么。
歌兰·温莎
1881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