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箭双雁
桃园。
此刻的田令孜脸上已看不到一丝怒气，反而有些和颜悦色的坐在主位上。
下首，刘瑧也平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等待着田令孜开口。
双方就这么平静地坐着，谁也不开口。
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最终还是田令孜率先受不了了：“不是，你就没什么要和咱讲的吗？”
“下官不知要讲什么啊。”刘瑧一脸无辜，“大人若是想听什么，不如直言相告，下官定让大人满意。”
“你啊……”田令孜轻笑一声道，“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咱就和你说过，你锋芒太过，容易得罪人。不曾想，到了今日你还是依旧如故。”
“下官倒是觉得，做人就得有些锋芒，不然什么阿狗阿猫的都想着要来欺负你一下。”刘瑧道。
“别看你今日好像胜了，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你在他们眼中的地位，他们仍然会一直寻找机会，该欺负你的时候还是会欺负你。”田令孜冷笑道，“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不管为何，只要是他们还敢来，那就是今天打的太轻了，到时候正好杀几个人，让他们见见血，好知道我忠勇卫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怂蛋！”刘瑧说话也毫不客气。
“糊涂！”田令孜呵斥一声，“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他们有所依仗。你无依仗，即便杀了人，也迟早身陷囹圄。”
“那依大人所说，有了依仗，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了？”刘瑧问道。
“不错。”田令孜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小子还不算太傻。
“敢问大人所说的依仗，有何所指？”刘瑧又问道。
“你说呢？”田令孜没有直接回答。
“方才听那马军副将称呼大人为义父，大人又是护军中尉，难不成大人便是他们的依仗？”刘瑧道。
“神策军中，多是咱的义子，咱身为义父，自然会护持自家儿郎。”田令孜笑道，“你和你的忠勇卫，也一样。”
“可是大人的那位马军副将义子，不也被人打了么。”刘瑧嗤笑一声，总算明白这老狐狸的打算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田令孜的脸色顿时又黑了起来。
“大人美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未得阿爷之意，恕下官无法遵从。”刘瑧不光拒绝了，还用那个死去的老爹做借口。
想让我认你做义父，行啊，去找我爹说，他同意了就行。
什么？我爹已经死了？那我就没办法了，不行你就下去找他吧。
田令孜真的生气了，自己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这要搁在长安的时候，想认自己作义父的人都要排队排到大明宫外面去了，可刘瑧这个家伙倒好，给脸不要脸！
“你会后悔的！”
最终，田令孜还是气鼓鼓地走了。
“什么玩意儿，连个完整的人都不是，还想让我认你做爹！”
刘瑧也很生气，若是换个别的条件，说不定他就答应对方了。
可是认人做爹，还要认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宦做爹，他刘瑧做不出这种丢人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虽然拒绝的痛快了，但和田令孜也算是彻底翻脸了。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田令孜明显是属于后者的范畴，所以也是时候考虑一下分道扬镳的事情了。
……
次日，刘瑧正陪着李儇在兴元行宫中游玩，田令孜亦侍候在旁。
突然有忠勇卫来报，说凤翔陇右节度使郑畋之子郑凝绩前来觐见。
李儇只当是郑畋阻击黄贼有了进展，便唤郑凝绩来见，谁知郑凝绩一来就跪倒在地哭诉道：“监军袁敬柔趁家父发病，伪造家父之名投降黄贼，被家父所杀。家父本欲亲自前来向陛下请罪，但因此前受陛下所托阻击黄贼西进，不敢擅离值守，特遣微臣来向陛下请罪！”
李儇接过郑畋的奏书一看，当即又急又气。急的是黄巢不仅在长安称帝了，还四处拉拢大唐官吏。气的则是朝廷派去藩镇的监军都能主动归降黄巢，那其他人还能靠得住吗，还有几个人能靠得住？
“如今黄贼声势更壮，你们看该如何是好？”李儇有些颤抖地看向身旁的田令孜和刘瑧。
自从长安逃亡以来，如今身边也就只有这两人可以倚重了。
至于郑畋杀了监军这事儿，小事而已。
“陛下，为今之计，当尽快入西川，以防黄贼来袭，同时昭告天下，命诸道藩镇入关剿贼。”虽然如今已躲到了兴元府，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离长安也不算太远，田令孜心里也怕。
“陛下，我愿率忠勇卫北上，与郑节帅一同阻击黄贼。”刘瑧也意识到，若是分道扬镳，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而且按照李儇的尿性，估计恨不得现在就跑路去西川。
但是刘瑧不能去西川，去了还怎么带领大家建功立业，而且现在的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是田令孜的兄长，西川也算是田令孜的地盘，一旦去了不就是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不论如何，西川绝对不能去。
“刘都将报国之心让人钦佩，不过眼下忠勇卫应以陛下安危为重，护送陛下去西川才是。”田令孜冷笑一声，并没有放过刘瑧的意思。
“大人此话差矣，如今西川并无黄贼，陈节帅身为西川节度使，还不能护得陛下安危吗？如若如此，不如将西川节度使之位让与下官，下官必能保证陛下无恙，甚至还有余力北伐黄贼！”刘瑧心中冷哼一声，你不是要留我么，现在看你还敢不敢留我。
“刘爱卿，还是随朕一同入川吧。”李儇不想听他们争吵，更不想让刘瑧离开自己，毕竟有忠勇卫护卫，他的心里也安心一些。
田令孜闻言微笑着看向刘瑧，刘瑧则冷哼一声，不作理会。
此时，天空突然传来几声大雁悲鸣，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头顶正有两只冬雁飞过。
时值腊月寒冬，大雁南去未归，却不知这两只冬雁为何还在此悲鸣而飞。
李儇见了，当即对着在场众多护卫说道：“谁能射下这两只冬雁，重赏！”
众人闻言纷纷跃跃欲试，但连射几箭都无人能中，两只冬雁反而受惊之下飞的更高了。
就在这时，刘瑧张弓搭双箭道：“且看臣为陛下建功！”
只听一声弦鸣，两枝箭羽同时飞射而出，随后空中两只冬雁再次悲鸣一声，一起中箭下坠。
顷刻之后，已有护卫将冬雁连箭矢一起捡回来呈与李儇面前。
李儇见了大喜，笑道：“刘爱卿真乃真射！”
“多谢陛下夸赞！今日不过是两只冬雁而已，若是在万军之中，臣这一射，必取敌军上将首级献与陛下。”刘瑧一边说着，一边却冷笑着看向田令孜。
“这混蛋看咱做什么，难道他还想杀咱？”恰逢田令孜看向刘瑧，两人目光一对，田令孜背上瞬间激起一阵冷汗，心中暗觉不妙：“不过这小子射术如此精湛，忠勇卫又对其惟命是从，要是他真要杀咱……”
田令孜不敢再想下去，当即就作出了决定：“不行，不能再继续让他待在陛下身边了，他不是要去讨伐黄贼么，那就让他去好了！”
此时的李儇并没有注意到刘瑧和田令孜的表情变化，只是笑问道：“刘爱卿，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不要赏赐，只求陛下允许臣率忠勇卫去诛杀黄贼，收复长安！”刘瑧拜倒在地，一脸诚恳。
“你……”李儇有些不爽，自己躲黄贼都躲不及，怎么还会有人急着赶上前。
“陛下，既然刘都将报国之心如此真切，不如成全他吧。”田令孜暗暗瞪了刘瑧一眼，随即上前劝慰李儇。
不愧是被皇帝称为阿父的人，田令孜一说话，李儇虽然心中仍有不愿，但还是同意了。
“既如此，待你讨贼有功之后，朕再另行封赏。”
“谢陛下！”
刘瑧心中略感宽慰，不让我去西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