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杀局
夜幕深沉。
北地却并不安宁。
崇黑虎背着朱红葫芦,骑着火眼金睛兽,踏云而归。
他已连续两夜潜入袁军大营,每次都会悄无声息带走数十条人命。
至于其尸身,已被炼成黑血,归于身后葫芦之中。
不同于寻常道门炼气士,崇黑虎有大商武将身份,天然有一份人道气运垂青。
故而,只杀些叛军士卒,于他并无多少坏处,甚至体内毒祸都未曾增长。
当然,若是猪油蒙心去残害百姓,其毒瞬息爆发,死无葬身之地。
让崇黑虎感到疑惑的是,他连续两夜杀生炼宝,这般动静已不算小,可袁福通依旧无有反应。
“难不成这厮的野心真被磨尽了?”
崇黑虎回到营中,放下朱红葫芦。
这桩左道异宝与火眼金睛兽皆为其师秦完赐予。
莫看此宝只有三尺长短,其内另有乾坤。
在葫芦之内,豢养着一群铁嘴神鹰。
这种灵禽非同凡俗,羽毛筋骨坚如磐石,其喙更是锐利似箭,群鸟出动,遮天蔽日,十分骇人。
若只如此,倒也称不上凶煞之物。
截教十缺一天君通力合作,各显神通,在葫芦里布下诸多左道异术。
其中蕴含无数玄妙,有三才神雷、化血黑砂……只要未证金仙,一经沾染,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毕竟,炼气士餐霞食气,实为修成无垢仙身,若被外来煞气污了,自然道行有损。
若是能以三千生灵血炼,此宝煞气还能更上一层楼,达到引动三尸神、污秽泥丸宫的程度。
这十缺一天君虽消了些毒祸,终究杀孽深重,难以清除,不敢亲自炼宝。
让大商武将代行此事,自然再好不过。
崇黑虎修为浅薄,他来祭炼葫芦,好似顽童手持利刃,稍不留神就会伤及己身。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得到继续修行的机会,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他甘愿做十天君的傀儡,成为截教在北地落下的一枚棋子。
崇黑虎心念一动,望向自家侄儿。
“只两夜便有百余生灵进账,不消数月便能将宝贝葫芦彻底炼成。”
崇应彪神情激动,在帐内来回踱步。
“你算的倒好,可惜,袁福通不是傻子,老师们也没那么多耐心。
若不能在月末集齐生灵气血、炼成葫芦,咱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崇黑虎嗤笑一声,神色冷冽。
这般愚蠢,真不愧是兄长的儿子。
“如果咱们寻到了那人踪迹,即便炼不成宝贝,大抵也能将功补过。”
崇应彪想起毒祸发作时的痛楚,不免停下脚步,语气低沉了许多。
本以为拜入截教仙人门下是天大机缘,谁知竟成了装毒祸的器皿,真可谓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你说那个杀星?”
崇黑虎摩挲着葫芦,双眼微眯。
“昔日九位老师来北地时,已得了那人的几缕气机,为寻其踪迹,创出一种凭血气寻人的法门。
可惜,此人好似能在顷刻间远遁数百里,其气机跳动,自然寻他不得。
师尊在临别前赐了我一道神符,只要那人在北地现身,定有感应。”
崇应彪自以为想出了破局之法,难免喜形于色,语气也再度激昂起来。
“此人既能在击垮妖军、打杀真仙后全身而退,其手段心性定然不差。
咱们的九位老师对他恨之入骨,在天下各处都设了眼线,布下杀伐手段。
若他没有失心疯,怎会重回北海、自投罗网?”
崇黑虎冷哼一声,愈发厌蠢。
当年,其父病重,在垂危之际将北伯候之位传给其兄崇侯虎。
这让他颇为愤懑,无法释然。
自幼时起,崇黑虎事事争先,文韬武略皆胜过兄长许多……凭什么是他?难不成就因为他是长子?
这份嫉妒与怨恨扎根心底,终于长成有毒的荆棘,已将兄弟之情刮得稀烂。
崇侯虎继承了北地的一切,坐拥大片疆土,麾下精兵强将无数。
崇黑虎尚无爵位,只能仰人鼻息。
若不是侥幸拜入截教,此生都无有翻盘的可能,这个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截教十天君毒祸深重,需要有人替他们做不方便做的事,在事成之前,他是安全的。
至于说寻那杀胚?崇黑虎有自知之明,姚宾都对付不了的存在,他又能如何?
崇黑虎心念一动,祭起葫芦。
无数黑砂涌出,煞气弥漫、寒冷刺骨,帐中灯火摇曳不定,险些熄灭。
其间,依稀见到游魂飘忽,悲哀嘶鸣一阵,终于坠入黑色砂流之中,化作赤色雾气。
这些黑砂,本就有顷刻将人化为脓血的神通,如今经由血气祭炼,其威势更甚。
崇应彪见状,神色阴晴不定。
作为北伯候之子,他生来便不需为生计发愁,因为这片疆土终究会是他的。
拜入截教之前,他从未担心过爵位的归属问题。
可是,当叔侄二人同时得到炼气之法时,他在崇黑虎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癫狂笑容。
尤其,祭炼葫芦的过程,崇黑虎从不让他参与。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难道叔父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和善?
崇应彪并不像自己的父亲那般天真。
他表面鲁莽,实则粗中有细,早已生出提防之意。
其实,除去他师父赠予的神符,尚有金光圣母赐下的一块玉简。
若是发现那人踪迹,只需将玉简摔碎,十天君便会即刻动身,奔赴北地。
如果要避免北伯候之位旁落,他必须获得赶在叔父之前,获得十天君的认可。
既然叔父不愿寻那人踪迹,只好独自去找了,若是没寻到,不算吃亏,若是寻到了,定要治他个消极怠工之罪。
崇应彪悄悄退出中军大帐,借土遁行了数十里,终于回到北伯候府,这才从袖中取出那道神符。
他捏印掐诀,依照秘授道术运转法力。
嗡。
只见那血色符纸燃了起来,顷刻化作齑粉,一道流光闪过,径直往北而去。
好家伙,只是稍微尝试,不想真有结果。
崇应彪眸有冷色,当即将那块玉简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