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至高天

当血液开始从艾弗森的身体上渗出时，他的心中曾涌出过一丝丝的惶恐。

但是，这种微不足道的情绪随即就彻底消失了。

艾弗森现在在用一种非常奇妙的视角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一个站在远处的旁观者一样，艾弗森可以清楚看见自己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

看见那些早已经和血肉生长在一起的陶钢甲片，看见那具只有骨架还保持着人类形状，细节部分早已经和纯血人类大不相同的扭曲肉体。

还有那双狰狞的扭曲骨爪。

也正是在这时候，艾弗森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爪子是有多么的扭曲、多么的刺眼。

毕竟，在成为一名受祝之子之后，又或者是把时间准确一些，在考斯的战火燃起之后，艾弗森就已经没有关注自己身体的闲暇时间了。

哪怕是在到达这个新世界之后，艾弗森也没有观察过他的身体。

他能够猜想到他的身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凭着对自己每一寸血肉的细微感知，艾弗森模糊的知道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但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堕落外表。

直到现在，他就这么赤裸裸的直视着自己，直视着丑陋的自己。

令人惊讶的是，艾弗森的心中几乎没有产生厌恶的情绪。

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平静的就像是一片波涛不惊的大海，又或者是一颗亘古长存的星球。

然后，改变就来了。

艾弗森的视角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在远处，他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些狰狞的骨刺倒塌了，就像是被融化的黄油一样。

它们的部分结构在分子层面上，又或者是更加神秘的层次发生了变化，那些连火焰都无法彻底净化的残垢，现在在逐渐的恢复正常。

艾弗森甚至从这幅正在逐渐改变的肉体上看出了几分过去的荣光。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艾弗森或许能成为过去的样子，就像他最为纯净时那样。

可惜，这种正在改造艾弗森身体的力量显然后继无力。

灵能的力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闪烁起来，它从艾弗森的每一块骨头中爆发，带着新鲜的血肉味道。

就像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一样，这种迥异的灵能以一种极为野蛮的频率警告着。

这种灵能是从哪里来的？

艾弗森想着，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有可能是真相的答案。

帝皇为了让自己的超级战士能够征战群星，为了让人类成为最为锋利的杀戮武器，在创造阿斯塔特的时候，灵能就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头深处。

就像那根本无法完全用科学解释的基因种子一样，也许，灵能的力量本就深埋于艾弗森的体内，本就深埋于每一个阿斯塔特的体内。

只是绝大多数阿斯塔特永远不会去开发它。

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会永远沉寂。

就像艾弗森眼前这样。

并且艾弗森体内爆发出的力量远远不只是灵能，一种炽热的气息忽然在艾弗森的皮肤上出现，给他的身体蒙上了一层恐怖的气味。

艾弗森的视角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改造了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恐惧。

它在害怕这团火焰。

随即，艾弗森的视角就被抛回了体内。

他摇了摇头，一边眨眼睛，一边确定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依然像过往那样掌握的细致入微。

然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造成他身体一切变化的源头。

面前是一颗极其庞大的行星。

艾弗森的身体在人类中已算得上高大，两米的身高足以让他傲视人群，但是在一颗浩瀚的星球面前，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连一点灰尘都算不上，把一个人与一颗星球比较，他就是这么的渺小。

而艾弗森直观的感受到了这种震撼。

它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哪怕濒临死去都有能力在整个亚空间中嚎叫数万年。

它的生命之光都几乎已经彻底熄灭，这颗星球的模糊意识在漫长的万年时光中正在悄然而稳定的消减着，被四周的混沌之力改变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长达数十个世纪的模糊意识会化作亚空间的利器，又或者是一头崭新的恶魔。

但现在，艾弗森短暂的缓解了它的窘境。

这也正是它连番奖赏艾弗森的原因。

当然，如果它能不被恶魔利用，在第一次降下的世界气息中能不掺杂恶魔的腐化的话，艾弗森会更满意的。

不过，哪怕艾弗森现在短暂的拯救了它，这也绝不代表它彻底摆脱了险境。

一颗星球能够产生意识，这如果用科学的观点去看的话实在是耸人听闻。

它连产生的原因都与亚空间密不可分，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免疫亚空间的腐化呢？

艾弗森现在的拯救，也只不过是为下一次更为深沉的沉沦做铺垫。

这个银河中只被允许存在荒唐、痛苦、哭泣……，以及一切与这些东西有关的负面情绪。

理想破碎，这是它们的最爱。

也正是在这时候，艾弗森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思维十分古怪。

他的耳旁响起了四声巨响。

第一声钟声让艾弗森的眼睛明亮，他成功的看清楚了古老种族身上的尘埃，还有人类注定的天生腐败。

第二声钟声是如此的震耳欲聋，以至于让四周的闪烁光芒的颤抖不堪，艾弗森嗅到了浓郁的血水与战争的气味，它们本应稍纵即逝，但是在这片银河中，它们永远存在。

直到第三声巨响，艾弗森才终于看见了银河的未来，这个宇宙注定被血水浸染，唯一有能力改变它的人类早已经成为了一具腐尸，成为了一位更加惊悚黑暗的神灵。

艾弗森本应该听见第四声响声的，听到那个最为年轻，也是最为堕落的声音。

但他决意打破这种该死的预言。

他已经听见过无数次了，在许多年前，在怀言者们刚刚举起叛旗的时候，他就已经从一个灵能者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

人们在第一次看到黑暗的未来时，难免会产生绝望的情绪，但如果这些丑恶之物一直在面前浮现，那怒火也就随之而生了。

艾弗森看向前方，在他拒绝这些声音的时候，他的视野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想做的事。

只见艾弗森的身影在涌动的混沌光芒中扭曲起来，所有四散的光芒都躲避着他，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怀言者又一次看见了前方。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是凭着他本身的力量。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艾弗森看见了在混沌中沉浮的无数个世界。

它们绝大多数都如同艾弗森刚刚拯救的那个一样绝望，也是在艾弗森燃起火焰的一瞬间，它们腐烂的意识如同一个个濒死的病人，伸出了自己已经满是尸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