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顾茅庐论天下（下）
1561年1月8日，伊吹山麓。
东方的天气刚刚露出微微的光芒，柔美的紫霞肆意地倾洒在山麓阡陌当中，瑞雪在晨曦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远远望去，日漫金山。
蓦然间，一曲琵琶声铮铮然悠悠回荡于山间，空谷传响，绵延不息。
循声望去，只见半山腰的草庐之中冒着的一缕青烟扶摇直上，谈话声也随之响起。
【琵琶声滞欲语迟】
主位，竹中半兵卫饮了一口热茶，谈话以女子开场。
“鄙人之妻芊穗，父亲乃是美浓三人众之首的安藤守就大人，因年幼时得了一场怪病，治好后侧脸留下一片印记。
再一次家父宴会上，芊穗用秀发遮挡侧脸，弹奏琵琶，在下听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娶芊穗为妻。”
想到这里，竹中半兵卫忍俊不禁地接着说道：
“芊穗时常因为脸上的印记受人嗤笑，但我并不在乎，我娶得是芊穗的灵魂，又不是她的相貌，但自卑的芊穗还是折腾了我好长时间，她才真正明白我的心意，愿意嫁给我。”
木下小一郎闻言，疑惑道：“竹中大人，芊穗的故事怎么那么像信长大人呢？信长大人之前也被大家戏称‘尾张大傻瓜’啊。”
蜂须贺正胜沉吟道：“这件事在下似有耳闻，安藤大人为此没少刁难竹中大人。”
竹中半兵卫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审视着眼前的俊俏青年。
以女子开场暗示着结果的不确定性。
正义优雅地饮了一口热茶，应道：
“竹中大人是想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竹中半兵卫点点头，赞赏道：“正是如此！”
柔美少年用羽扇掸了一下被山风吹来的雪花，“昨日羽田大人说，要平了这乱世，如果只是说说，鄙人想无论是三顾还是六顾之礼都无济于事，鄙人还是在这偏远山麓风花雪月的度过余生吧。”
客席，正义慨然起身，语出惊人：
“应仁之乱拉开战国序幕，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生于战乱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哪个国家强大了不会对弱国动武，哪个女人漂亮了又不会被男人惦记？
利刃在手，制裁八方；权大无边，必搞腐败！
日本五畿七道，大名纷争不断，无非是为了自己眼下的利益，而天下英雄又有几人拥有统一天下之器量？！
农民为了一町三分地挣得头破血流，大名领主被世代恩仇桎梏，眼睛决定视野，思想决定格局！
想要结束这乱世，唯有天下归一！”
一语既出，众人的沉默振聋发聩。
【大弦嘈嘈如急雨】
竹中半兵卫陡然暴起，俨然与正义形成对峙之势。
“当今天下，甲斐武田信玄势如猛虎，越后长尾景虎形如蛟龙，龙虎相争，两败俱伤；
北条氏康盘踞关东，骏河今川氏真沉迷玩乐，不足为虑。
而浅井朝仓两家连襟，固若金汤；六角承祯盘踞近畿，三好长庆翻腾河内。
四国长宗我部元亲、安艺毛利元就崛起于微末，非惟天时，抑亦人谋。
以上皆是乱世豪杰，若要平定天下，又怎是一个小小尾张之主可以觊觎？更何况您这位羽翼未满的侍大将呢？
纵使在下连败于您，但大势倾轧之下……”
话音未落，正义悍然断喝：
“大势倾轧在即，吾辈自当拔刀而起！
布武天下，织田上洛，挟幕府将军而令百家大名！
此乃‘驱狼吞虎’之计！”
【小弦切切如私语】
一时间，茅屋中的气氛沉闷压抑。
“蜂须贺大人，你按着刀干什么？”木下小一郎从恍然中醒来，目光呆滞道。
蜂须贺正胜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连忙松开手，反问道：“你怎么也在按着刀？”
两人被现场的气氛感召的下意识之举，待到反应过来时一脸骇然神色，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蜂须贺正胜低声感叹：“在家主大人和竹中大人面前，我感觉自己粗鄙不堪。”
木下小一郎也随之附和道：“没想到家主大人的野心这么大啊，蜂须贺大人，回去之后咱们说话可得藏着点。”
“那是当然，不过听了他们的话，心里跃跃欲试起来了。”
蜂须贺正胜踌躇满志，甚至现在就想跟着正义大干一场。
另一边，就连竹中半兵卫听闻此计谋后都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你的胆子太大了！竟是想要挟持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大人？！”
在场众人之中，唯有正义心中清楚，就算他不这么说，在得到美浓之后的织田信长也会如此行事。
“幕府式微，其征夷大将军之世袭罔替终将成为绝唱。”
正义沉声道，又将话锋引至竹中半兵卫，“天下苍苍，人心惶惶。阁下好读兵书，擅长谋略，遇见庸主心中难免会有怨气，你的天赋不应该因此被埋没。
至于所谓的‘忠义’，并非一身独事一主，在我心中，忠义是对天下之忠义，为天下计有何违背‘忠义’之信念？”
【嘈嘈切切错杂弹】
竹中半兵卫沉吟半晌，表情阴晴不定。
而正义也没有打扰对方，优哉游哉地听着芊穗弹奏的曲子。
不知过了多久，竹中半兵卫起身恭敬道：
“羽田大人你赢了！鄙人愿意前往织田家……”
蜂须贺正胜和木下小一郎闻言大喜。
“太好了！就连两位家老都未曾做到的事，竟是让家主大人办到了！”
“竹中大人之才，想必会在织田家大放光彩吧，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啊！”
“……”
正义闻言也是心中松了口气，笑容灿烂道：
“家主大人肯定会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随后，竹中半兵卫需要收拾一些物品，便将正义三人留在茅庐中歇息一日，同时他也对正义的才华十分赞赏，于是两人趁此进行深入交流。
蓦然间，竹中半兵卫忽然问道：
“织田大人若是失败又该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目光便齐刷刷地汇聚在正义身上。
“取而代之……”
【银瓶乍裂水浆迸】
嘣！
琴弦瞬间绷断！
“难以想象的可怕！但是——”
“在下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