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来不及了
午时。
青州城主街附近，有一处白墙灰瓦的二进院大宅。
满脸红润的陆尘老道紧了紧腰带，从一处房间里踱步出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身后跟着换了一身白衫的妩媚女人，正是那只蛇妖万紫红。
女人秀发凌乱，脸色绯红，虽是少妇的样貌，却透露着一股徐娘风韵，这对二十岁到五十岁的男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低头走到院中的小亭子旁，向着陆尘老道微微躬身，示意他来坐。
老道长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过去，笑道：“紫红姑娘，这两天咱们都在研究以阴阳中和之法解毒，我怎么就觉得这毒解得不彻底呢？或许是时间太短，待会咱们再多研究研究。”
万紫红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道：“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解毒，操作起来确实不太熟练，我想跟时间长短没关系。”
她忽而转移话题：“倒是跟着你的那名小弟子，会不会被扣在正阳山回不来了？”
“锦衣啊，他啊，能留在正阳山是他的福气。可怜我老道就没了亲人，一旦我云游四海，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想起来就心里空空的。”
“没事，我这宅子平时就一个人住，多你一双筷子也没关系。想他了就上山去看看，八百里也不算远。”
万紫红脸颊的绯红褪去，抿了一口茶道：“就怕锦衣被正阳山那两个坏小子使坏，毕竟两个人盯了我一段时间，却没能得手。他们手里的镇妖令会被收回，多少会影响在山门的前途。”
陆尘哈哈一笑：“放心，三年前他掉落昏迷，后来活过来性格就变了，谁跟他使坏，那真是倒霉敲门回家，倒霉到家了！”
他指了指万紫红眉心：“你眉间的敕封符是他拿到的，老道半点忙也没帮上。青霜峰上有一条大狗妖，连白云凤的话都不听，却听锦衣的使唤。这两件事说明什么？”
万紫红微微点头：“说明他的机缘可能在正阳山。”
“对喽！他算是半个修行人，老道我笨拙，不曾教功法，没想到他竟然仅以周天运气功法修到了下三境的炼气期，比着我就差那么一点。”
陆尘道长两手比了比，从半尺距离延长到两丈，继续说道：“这足以说明他天资不错，若是被正阳山某位神仙看中，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万紫红有些担忧：“我听说修行人除了天资以外，也讲究年龄，他十五六岁已过了打底子的年龄，怕是正阳山看不上。”
陆尘两指点着桌子边沿笑道：“老道我人脉广，圈子硬，等机缘到了，我跟正阳山打个招呼，找个峰主的弟子收他为徒，想来不是难事。”
万紫红微微不屑瞪了他一眼：“那你还不去？”
老道长指着天空道：“这个要等机缘，等他回来找我时，我自然立刻马上就办！”
宅子上空传来了少年清脆的声音：“老道长，我回来了！”
一道灰影从天空划落，扑通一声砸在了小亭子旁。
陆尘张大了嘴巴，惊讶问道：“锦衣啊，这没两天就能御剑飞行啦？正阳山收你当了徒弟？”
李锦衣从地上爬起来，拍怕衣衫灰尘，收起桃木剑，摇摇头：“没有。”
“哎，我就说机缘还没到。”
“青霜峰的白峰主倒是认了我当弟弟，教我了御剑诀。我稍微琢磨了一天，就试着飞下山来找你们。还好咱们之前有留羁绊符，找你们倒也不难。”
陆道长：“……”
万紫红：“……”
李锦衣环顾观赏了大宅子，不由叹道：“这宅子是万姑娘的吧？胭脂楼真能赚钱。”
陆尘庄重解释道：“万姑娘已得了敕封，不用再去鱼龙混杂的胭脂楼，以后我老道接济她。”
李锦衣这才注意到万紫红身上多了【死是陆道长的鬼】灰色标签，而老道长身上也有了【蛇妖的男人】。
两个人走得这么近，距离已是负数！
不愧是撩妹小能手！
他把老道拉到一旁，低声道：“道长，白峰主说你行走卒的身份已过期，没有了代天巡狩的例钱，怎么接济万姑娘？”
“小事，容我除个小妖就能恢复身份。”
“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个狐妖要处理，要不你来？”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陆尘老道接过李锦衣递过来的镇妖令，一眼看到三百年修为的字眼，差点被一口气噎住，说道：“打不过！”
“那你就这么在豪宅里吃软饭，让万姑娘再去胭脂楼挣血汗钱？”
“我刚才是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打不过，不可能啊。老道修行七十年，表面看是炼气初期，内里查验……还是炼气初期，但老道的法子多，妖的智力比不得咱们人，经常上当受骗……”
咳咳……
万紫红咳嗽了两声。
陆尘急忙改口：“就怕她跟万姑娘一样有智慧、明事理、识大体，那还真不好对付。但是，这样的妖实在太少了。”
李锦衣撇了一眼万紫红，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陆道长在她的面前有这么浓厚的求生欲，估计不远的将来可能又有【耙耳朵】的标签了。
……
夜幕下的青州城大街，灯火阑珊。
陆尘老道手持拂尘踱步而行，不紧不慢，唠唠叨叨跟身边背着桃木剑的少年确认。
“镇妖符可带了？”
“辣椒水也有吧？”
“我画的纸面具也带了吧？狐狸最怕老虎，杀不死她，我也要带着老虎面具吓吓她。”
李锦衣不住点头，心里却在揣测镇妖令上的信息。
七年前就要除掉的狐妖为何还好好活着？
且离着十大仙门之一的正阳山这么近，竟然没有山门弟子来除妖。
就算是正阳山不下手，那些云游天下的代天巡狩到了附近总该察觉吧。
比如蛇妖万紫红，在胭脂楼待了不到半年，就被正阳山的弟子盯上，若不是老道长打草惊蛇，她或许就成了正阳山镇妖楼里的一具标本。
要么狐妖隐藏得太好了，打磨掉了先天的妖气，与普通人无异。
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顶她，才能在青州城安然度过了七八年时光。
两人经过胭脂楼，莺莺燕燕的叫唤声依然此起彼伏。
老道长目不斜视，大踏步而过。
李锦衣顺手撕掉了胭脂楼承重柱子悬浮的白色标签【腐朽】。
就算是换做铁柱子，常年承受不规律的震动，也很难坚持百年吧。
当做为青州城男人们积了一份德。
毕竟万一胭脂楼倒塌，很多男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把标签隐入脑海，问道：“老道长，你怎么就发现了蛇妖万紫红？教教我法子。”
陆尘哈哈一笑：“有些事要靠感觉，我一眼瞥见她就觉得有问题，亲自上阵一试，果然如此！”
“只能靠感觉？”
“当然还有法器，你可记得上次咱们偶遇魔教狂徒，他手中的八卦镜就有寻妖的法门，不过并不是很靠谱，你也看到了，他中了大妖的埋伏，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锦衣想起桃木剑上【探气寻妖】标签，有点不太好意思。
虽说魔教走得是邪修的路子，但不一定都会拿人魂提升修为，也会杀妖取丹炼化，吃了一样能精进。
但愿那名狂徒脖子上挂的人骨锁链是他亲自做的吧。
正想着，忽然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喊道：“全城即刻封禁，所有人立即回到居所，不得外出！”
很快，数名戴着斗笠的黑袍人沿街插上了不同颜色的旗帜。
旗帜激荡，散发出无数道金光，眨眼间封锁了青州城的上空，形成了无形的牢笼。
街上的行人惊恐万分，纷纷归家，就算是外来的客商也急忙找安全的躲避场所。
“黑袍斩妖人！”
陆尘道长脸色变了变，说道：“斩妖司的人马出动了，意味着附近有妖魔作怪，我作为过期的代天巡狩行走卒，不容城中不安！”
他凑近一名黑袍人侧身，甩了甩拂尘，低声问道：“咱们都是代天斩妖、替天行道的同道中人，城里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黑袍人打量了老道一眼，没好气道：“青州城的小侯爷被大妖杀了，又得好几天歇不着！”
陆尘听闻，转身拉着李锦衣就往回走，神色阴晴不定。
李锦衣低声问道：“道长要去查这档子事儿？”
“听万紫红说过，青州城小侯爷是武修，境界或在中三境，能杀他的妖怪修为不会低啊，但是好在有我老道在！”
“老道长有法子？”
陆尘摇摇头：“好在……我对敌我差距把握得透彻。咱们赶紧回到万紫红的宅子避避，等大妖被抓之后，咱们再议斩妖除魔的事儿。”
小道士抽出背负的桃木剑，望向不远处的胭脂楼顶，微微摇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