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希望只是种子
见胖子朝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安兹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指了指躲起来观刑的民众，随后无奈地说道：
“现在在这里的那些民众，相比于恨蛮子，他们说不定更恨我们。蛮子还没有夺取他们的所有，这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一条退路，甚至会觉得是我们夺走了他们现在的安宁，觉得我们既无法保护他们，又想要来掠夺他们。”
“他们往往不会记得是谁夺走了他们绝大部分财产，但一定记得是谁想要夺走他最后的财产。”
“看看他们的眼睛吧，他们看着我们的眼睛里并没有许多希冀，更多的居然是厌恶与仇恨。想要用这种人作为我们的根基，我哪怕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浑身发麻。”
听完安兹的话，博尔曼斯轻轻打了个寒战，有些畏惧地将目光挪向那些将自己身子躲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居民，随后他便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安兹说的没错，那些眼睛里的畏惧与不满是远多于感激的。
“那我们怎么办？把他们杀光？”
“不行，一旦我们冲他们挥刀，那么我们将会失去所有在人民中立足的机会。还是看我的吧。”
安兹叹息一声，将维克托唤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个个将身子隐藏起来的居民便被全身武装，手持军刀的具装骑士们给“请”了出来，看着那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疤脸将军，一个个恐惧得浑身打哆嗦。
终于，一个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被众人推了出去，硬着头皮，一脸讪笑地想要向安兹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喊：“军爷开恩啊！咱们平民家里已经被蛮子抢过一遍了，真的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军爷了！”
一边嚎，老头一边膝盖打弯，想要跪下。
然而，就当他的身体重心已经完全压下去的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却用力拖住了老人跪下的身体。
少年人特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温和嗓音传入老人的耳朵：
“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帝国的军队，不是那些该死的蛮子，请您不必这么畏惧我们。”
有些讶异地抬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方才那张令他畏惧的刀疤脸，不过这张刀疤脸上现在正挂着亲切的微笑，眼神中温和的光芒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与信任这个年轻的将军。
将军将老人扶了起来，搀扶着老人来到了人群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不自觉信任的表情。
“我亲爱的同胞们，请原谅我用稍显粗暴的手段将你们请到这里，请相信我，你们接下来会为自己站在这里而高兴的。”
少年的话语仿佛春风拂面一般，居然让原本有些不安骚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温和的年轻人。
“我的同胞们，我知道你们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历了苦难，经历了屈辱，这原本都绝不该是西普里乌斯的公民所经历的。但伤痕已经形成，伤痛已经刻骨铭心，这将是被我们永远铭记的屈辱，我们必将百倍奉还！”
年轻将军的话语慷慨激昂，这让老人不由得有些担心。难不成这个军爷是来这个村子里征兵的？但是村子里的壮劳力要么已经被抽调走，要么就是死在了蛮子的手上，再想要征兵，就只有那些还没长大的娃娃了啊！
这个军爷看起来很好说话，要不要自己试试？
一个有些滑稽的念头从老人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张了张嘴，老人刚想要劝阻，就听见年轻将军继续说道：
“但这是我们军人的责任，我刚刚看了一下诸位，几乎没有几个壮劳力。我相信，除了那些被处死的败类，其余的西普里乌斯人绝对不会当懦夫！但是我不能说服自己让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跟随我离开。”
“现在正是庄稼成长的时候，正是需要劳力挑水松土的时候，如果我为了战争把你们最后的劳力抽走，导致田地荒芜，粮食不足，那么就算我们取得了胜利，难道就是一件合算的事么？不！西普里乌斯公民的命绝对不能被这样糟蹋！”
一边说着，年轻将军一边猛地挥动右手，一个面色坚毅，容貌英俊的中年人便带着数十个骑兵，以及好几个满满当当的拖车走了过来。在拖车的后边，还跟着好几头健壮的公牛。
“这是那群狗日的蛮子存放在这里的粮食和物资。他妈的，这些从土里长出来的黄金，是那帮连挖坑都不会的野蛮人能种出来的？！趴在我们西普里乌斯人身上吸血的狗杂种！”
很奇怪，如果一个阳光温和，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这么骂街，那么老人肯定会觉得作秀的成分太过明显，但一个脸上有着一道豪迈刀疤的年轻人踩着一车装满小麦的袋子骂街，那就很合理了。这他娘的才是悍将该有的姿态。
那些被聚集起来的平民，在听见年轻将军的怒骂后，表情明显都亲近了不少，甚至人群中还传出了几声叫好声和轻笑声，年轻将军也不恼，居然挥手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招了招，一脸得意的模样。
“这群狗杂种的狗窝被我翻了个底朝天，把他们藏起来的狗骨头给找了出来。作为军队，我只拿走我们需要的那一份，剩下的我决定全都分给你们！只要在场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有份！”
看着年轻将军一副大口喝酒，大秤分金的模样，被聚集起来的民众仿佛忘掉了自己身旁那些武器闪烁着银光的具装骑兵，欢呼声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从人群中响起。
老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自从被蛮子们掠夺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撑到秋天的口粮，只能在一天的辛苦劳作之后，从那几个混蛋叛徒手中讨到一份绝对填不饱肚子的粮食。
在年轻将军把这些联军储存的粮食给拉出来的时候，老人也只是以为年轻将军要把这些全部搬走，只是在心里祈祷能多少给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村民留上一口饭。谁能想到，这个年轻且仁慈的将军居然慷慨地决定将绝大部分的粮食分发给自己？
看着人群喜滋滋地在士兵们的引导下排起长队，一个个领取粮食，没有一个人在为自己被粗暴地抓到这里而感到愤怒。这是将军在可怜自己，免得自己领不到口粮呢！
看着喜滋滋领取粮食的村民，博尔曼斯凑到了安兹的身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赞叹地说道：
“你这手段，他娘的不去当政客可惜了。狗日的，恐怕现在在那帮人眼里，你这个火焰狂魔，图利乌斯烤箱的制造者，就是最亲切最伟大的将军。但是你给他们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们的粮食可也不多。”
安兹看着面前这幅热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摇了摇头，用神秘莫测的语气说道：
“现在，希望的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种下，我很期待在仇恨的土壤中，这颗种子能长成什么扭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