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燃尽北暮（一）
握着日渊剑柄，不鸣大为诧异，这样的唤剑方式就连他也是头一次见。
日渊剑乃是爷爷不鸿神匠的得意之作，在所有他曾铸造过的物件中，它都能拔得绝对的头筹。
从不鸣十二岁初入剑道起，不鸿便通过每日密切观察，视孙子天赋的实际情况，再考虑到他剑术、奥能特征乃至战斗风格等等因素，按照神魂或传说级魂印师的规格，耗费六年去为其量身定制的顶级兵器。
但要是从甄选上千种材料，设计并试做无数剑胚开始算起，那可远不止六年，而这一切都作为了不鸣十八岁的毕业礼，也是对他的期许。
天下名剑并不只会被握在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之手，也会去与少年游。
比剑更让人诧异的是眼前此景，难到万象蜃楼又发动幻觉了吗？
不鸣沉思，但哪怕是先前在海底或对峙万象蜃楼的幻境中，自己仍然能拔出日渊剑本体，但在这里……
他又重重握紧剑柄，手中触感有些模糊，像是沙砾一般，紧握才有实感，稍加松懈便会散落无形。
他莫名觉得，自己所握的剑称不得是日渊，这不过是它力量的化形，日渊纯粹靠着那贵为神器的特质，在硬生生地回应着不鸣的呼唤，爷爷曾告诉过他，只有空间属性才能如此压制剑与修者之间的联系。
想到这番话，他变得有些惊惶不定，周遭的感觉真切无比，热风扑在脸上，发丝吹过脸颊，就连那些落叶划过裤脚时的颤动都一清二楚，感官的真切和脑中认知的冲突，让不鸣感觉来到了一个，没有理论作为存在基石，却就是如假包换的世界。
难不成世间有如此高阶的幻术，竟然能效仿空间奥术的效果，去隔绝开日渊的实体？那获得血肉后的万象蜃楼有如此实力？近乎神迹！
但是这根本说不通！
因为在不鸣脚下，属于云游学府的由混凝土浇筑的地面正和泥泞山路互相侵蚀，校内的木槿树和此地的针叶与竹林相互吞并，两个全然不同地域的轮廓像是海岸上的潮汐，不断地涨落。
时而热浪扑面，时而晚风轻柔，这样不合常理的景象，是幻术构建中典型的破绽，只会出自那些连八斤八两都没有的新人或弱者之手。
而且，属于不鸣自己的意识还无比清晰，既没有施术者强烈的引导，又没有循循善诱的暗示，如果这一切又真是幻觉，那它便是一个充满了拙劣把戏的小骗术，会让人一眼识破。
自相矛盾！这根本说不通！
熊熊燃烧着的地方，远不止他所望向的那片竹林和城镇，隔着突兀而起的连横山脉，汹涌的火光犹如有一轮烈日被射落在山外，升腾而起的浓烟遮蔽了明月，任海风再怎么张狂也吹不散。
感受着火元素的滔天翻涌，他反应过来了，这是一场盛大火攻的前奏！那些燃起的火焰可不是寻常之物，哪怕是魂印师都得退避!
不过这都和不鸣无关，他站在遥远的一处山脚下，就是有风助火势，烧到这里也要费上一番时间。
不管目前是什么情况，万分谨慎才是上上选。
于是不鸣提着日渊悄然回撤，退回至属于云游学府的地界，热风不再扑面，宁静夜幕降下，山林火光渐熄。
日渊不愧于神器之名，它的力量悄然庇护着不鸣，无论是云游学府和竹林火海的幻觉都难以侵吞掉他，始终为不鸣预留了返回现实的通道。
慢慢的，柔和的晚风变得凌厉，吹得不鸣身体发寒，那是终南冰洋的风，他能感觉到静默号就在自己的身后，只要继续这样倒退着走，这场莫名其貌的幻境便会结束。
“你是在发什么楞？”
雾满是诧异的话语夹着寒风呼啸在耳侧响起，不鸣被吓得一个激灵，呼吸也陡然急促起来。
他来不及回答，匆忙地环视四周，这里没有熟悉的学府长道，也没有陌生的山林竹海，只有苦闷的茫茫雾霭。果不其然，他心中的直觉没错，那个幻境根本没有要困住他的想法，又有日渊庇护，只要不进去那片火海，自己便可轻易脱身。
“你……又被幻觉袭击了，和海底一样？”
雾靠着对他日积月累下来的洞察力，一眼便猜出不鸣方才遭遇，从呆滞的眼神到瞬间的惶恐匆匆，这是同样是教科书般的幻觉后劲。
“不对……和幻觉很像，但绝对不是！”
不鸣左手捂着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疼，尽管解开了幻术，但那股被注视着的诡异感觉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像是和自己一并从幻境中逃逸出来那样，变得愈发强烈。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不鸣很难说出来，像是提线木偶在被无形的操纵手拉扯？
“这片海邪乎的很，你……”雾打量着不鸣稀碎的外套，有些担忧：“要不去休息一会吧，舰桥那边我会安排人去监管，万象蜃楼暂时看起来也没有进攻的想法。”
“没事……一点头疼而已”不鸣强打精神，对着雾勉力挤出一个笑：“你也知道，幻境在梦中是最容易中招的，我想打起精神才关键，还有就是，得去找狩海猎人们问个清楚，寻个解决之道才行。”
“嗯咯，这才是天才少年嘛，真是够逞强的！”
雾树了一个大拇指，又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飘雪。
“雾小姐，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这个……中二的词啊。”
不鸣抖擞身子，将余下的雪也卸去。
“干嘛要忘，那你能忘了雾小姐吗？”
不鸣楞了一秒，他甚至还以为幻觉还在延续，眼前冷傲的雾居然会主动说出这样有些……暧昧的话，假的吧？
不鸣连着好几秒都不说话，只是嘴角和眼袋都在流露出笑意，虽然看上去很温柔，但在雾眼中却又带点男生的洋洋得意。
她马上把头转过去，侧着眸子微微皱着生气的眉。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称呼，和你天才少年一样的戏称！”
还是没有答复。
异样的沉默让雾忍不住在心中埋怨，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回事，在情感方面迟钝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天才少年究竟天才在什么地方。
她微微转头看向不鸣，却发现他的眼神空洞，身躯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几近失衡，海浪的一个颠簸便让他仰头向后倒去，好在雾及时一把抓住衣领，将他拽回了自己怀中。
“不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