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直觉

黄金王的极客尽管不多，但帝国四百年，总有一些，从前王的传承出世，也不见得有如此大动静。

难道老爹还有什么，让帝国疯狂的东西？

韩野试着回忆，老爹有没有提过，和极客相关的，任何信息。

不想了，看书。

韩野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黑暗，心神逐一扫过天灵、五官、双肩一直到足尖，再回来，心无杂念，只是呼吸，韩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呼吸，简单的，维持生命最基本的。

一呼，一吸。

一呼，一吸。

一呼，一吸。

数到三，再睁眼，老爹帝国和王的传承，他已放到一边。

这是韩野的小技巧，老爹教他的，冥想。

随处可见的正面冥想，唯一和其他人的区别，是坚持，韩野坚持了十年，近乎于本能。

韩野相信，一个人，应该做到掌控自己的情绪，不是无情，是掌控。

应该笑时就笑，应该哭时就哭。情绪是好的，你应该学会利用他，比如对老爹的怀念，韩野从不忘记，这也正是韩野前进的动力。

老爹在看着我。

韩野解题到深夜，城卫兵敲了一次门，看过证件，走了，韩野重新戴上全息眼镜。

三个月准备，越过龙门，听着像痴人说梦，但在帝国四百余年历史，却并非罕见。

韩野随便找，立刻，得到一长排结果。

我必须明白，难的不是越龙门，难的是九层织茧，以潜龙榜第一的名次跃龙门。

如果说，从零开始备考三个月然后织茧四层，还属于天才的能力范围，那么一口气织茧九层，就不是区区的天才所能做到的了。

韩野把卷子全部推到一边，给我空间，我得思考，想，得想。

龙门日有两场，一场文考，一场织茧。

韩野决定，放弃文考，到时，白卷也无所谓。

很明显，比起织茧，文考只是锦上添花，31年前，来自混乱都市的考生在潜龙榜一举夺魁，帝国多加高等学府发出邀请函，天台武当等几座学园都市开出永久居住权，后人猜测，若非此人出身乱境，帝国嫡系的天剑部队一定也会下场，参与人才的争夺。

要知道，混乱都市的考生，只考数字茧，压根没有文考。

我的时间有限，与其浪费在文考上，不如专攻一项。

目标确定，方向有了，那么，之后就是在织茧一途，怎么学的问题了。

方法，还是方法。

我需要更优秀的学习方法，以提高效率。这个方法应该能完全发挥我的特长，调动我的积极性，学习是很辛苦的事，但我可以想办法使之变得有趣。

当然，我可以靠毅力，我还有专注力，但我必须承认客观事实，人性在这里，只有决心什么也做不到，还得有脑子。

那么，我的特长是什么？

韩野一遍遍问自己，他回忆过去的这些年，认识老爹前的人生没有意义，黑白的，模糊的，快速掠过，重点是认识老爹之后，十年至今，他们一起打游戏，一场又一场。

他向老爹学习如何面对失败。

人生就像打游戏，你不可能一上来就打出完美评分，想得到完美评分，你必须学会和失败交朋友。

还是小孩子的韩野，捧着手柄，坐在地上，大屏幕是猩红的“X”。

失败失败又是失败，然后重开，他很饿，但不说，他和那个叫老爹的男人约定了，不拿到完美评分，不吃饭。

老爹端来鸡腿，然后是烤鸭，是冰糖葫芦，是棉花糖，还有烤地瓜和热腾腾的饺子。

他看也不看。

“”不吃一口？

“我还没打出完美评分。”

老爹按住他的手，“停一下，你这样，饿死了也打不出来。”

他以沉默的倔强回应。

“你得想。”老爹敲敲他的脑袋，“人涨脑子不是摆设，你得用起来，得想。”

“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你为什么失败，你也就真正踏上通往胜利的路了。”

他重新拿起手柄，这次，没着急重开，他思考，一个孤独的沉思中的小孩，小小的人，大大的影子。

为什么失败？

他重开，捧着手柄，眼中只有大屏幕，他赢了，第一次。

老爹鼓掌，“不错，来只鸡腿奖励一下。”

他拒绝，“我会吃的，等我拿到完美评分。”，

韩野学会了如何与失败交朋友，韩野试着聆听失败的声音，他发现，原来失败一直在低声呢喃的，是成功的秘密。

只是人们看到失败就摇头走了，没有人愿意停下来，耐心的和失败说说话。

韩野会。

像打游戏一样学习，无论对其他人怎么样，这是最适合我的方法。

想打出完美评分，失败的经验很重要，无论是我个人的失败，还是其他人的失败。

所以，我需要前人笔记，阅读他们的经验，然后理解，消化，把别人的经验，变成我的。

去图书馆。

之后的几天，韩野很古怪，当钢铁中学高三的学子们一头扎进题海，想着刷一道题再刷一道题，争分夺秒时。

韩野却像是研究历史的学者，同学们趋之若鹜的题海，韩野浅尝辄止，他把更多的经历放在了往年龙门日的记载。

任课老师找韩野谈话，韩野虚心听了，老师要他答应，韩野不说话，回头，他还是我行我素。

老师没办法，在办公室聊起，摇头，“好好的孩子，刚好龙门日，家里出了变故，可惜了。”

韩野父母去世的事，不是秘密。

一个好校长，对一座学校的益处非常大，在程万鹏的领导下，绝大多数的老师都不是仅仅把教学看成任务，他们有一种责任感，希望学生能好。

所以，韩野的变化更令老师痛心。

“不行，我得找他说说，韩野是吧，挺好的苗子，说不准就四茧了！”

“停停停，老张，你就不能收收你这脾气，再给家长投诉，程校长也保不住你！”

“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这孩子废了么！”

“好，你有法子，老张啊老张，来，你跟我们讲讲，你怎么和韩野说，人家里刚出事，一个孩子而已，什么极端的事都做得出来，我们班那群崽子就一天天的嚷着进鬼市进鬼市，鬼市是人能进的地方么！囫囵人进去，出来指不定少了几个零件，老张，你这暴脾气去找韩野说，你也得考虑到人家韩野的心情，回头来个适得其反，你怎么办！”

办公室吵成一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老师们只能为韩野可惜了，他们的想法都一样，多好的孩子，废了，他们不看好韩野，甚至，悲观的认为，到时候，很可能韩野连一茧也织不成。

韩野总结几日以来的成果，收获很大，而且，他似乎有了，很不得了的发现。

原来如此，这就是织茧，利用星海网络的虚数据，以源代码为核心，梳理并且解析，编织出稳定的有规律的程序。

星海网络的数据大体可以分作两类。

一类的特征是，有序的，有规律的，稳定的，叫实数据，实数据构成了星海网络的基石，韩野平时登陆的图书馆，论坛，以及存在于星海的演唱会和会议厅，都是以实数据组成。

还有一类，量级非常巨大，叫虚数据。虚数据的特征是无序的，不稳定的，混乱的。学术界就虚数据的来源有很多假说，目前支持者最多的，是碎片说。

学者认为，虚数据是星海网络诞生以来的所有数据碎片的总和。比如你清理了个人终端的内存，那些清理的数据，并非彻底消失，而是化作虚数据，游荡在星海网络。

在龙门日，学生们具体做的，就是梳理虚数据，重新编写，给混乱的虚数据以具体规则，使之稳定。也即，把虚数据改写作实数据。

之后，再以实数据为材料，编织数字茧。

学校练习的解题，正是训练学生，把虚数据改写作实数据的技能。

但是，虚数据无穷，改写作实数据的方法也是无穷，如果学生们只是死记硬背，记住改写的公式，一旦在龙门日，碰到陌生的虚数据，学生只能束手无策。

所以，帝国的教育，明面上是题海战术，试图塞给学生更多的改写公式，实则，帝国是想以此，培养学生对虚数据的直觉。

接触多了，到了一定程度，哪怕是陌生的虚数据，不知道公式，你也自然而然知道应该怎样改写，这就是直觉。

但韩野真正不得了的发现，不是这个。

我好像知道老爹为什么和我打十年游戏了。

时间到，韩野停止答题，批改得很快，60分，超过一半的正确率。

但这张卷子的题，是全陌生的。

韩野从未学过。

也就是说，韩野拿的五十分，靠的完全是他个人对虚数据的直觉。

这是很恐怖的事，要知道，钢铁中学成绩最好的沈飞，面对陌生虚数据的正确率，是11%。

11%的正确率，已足以保证沈飞织茧四层以上。

韩野呢，韩野是60%。

难怪了，前几天我第一次解题，总觉得似曾相识。

韩野豁然开朗。

是老爹。

韩野不知道老爹是怎么做到的，韩野只知道，老爹用十年的游戏，潜移默化地培养了他对虚数据的直觉。

原来打游戏还有这个好处，韩野奇妙的想。

当然，肯定不只是打游戏的原因。

韩野回忆这十年，，一些被他忽略的点，渐渐记起。

韩野发现，老爹对游戏的种类，以及先后顺序，都有严格要求。

有一次，韩野自己找了游戏玩，老爹发现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爹，很平静，却叫人心慌。之后他找不到老爹了，老爹消失七天，他像是游魂，直到老爹出现。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老爹的怪脾气。但如果老爹和他打游戏是为了培养直觉，那么老爹生气的理由，他理解了。

虽然老爹藏了星海和极客的消息，但老爹却培养了他对虚数据的直觉，为他铺好了，越过龙门的路。

老爹在看着我。

60%的正确率不是我的极限，还能提升。

我需要做题，大量的，陌生的题。

韩野似乎又变了，浪子回头，老师们欣慰地发现，韩野以前所未有的状态投入学习，甚至，比从前更认真，就是好像有些认真过了头。

任课老师再次找韩野谈话，这次，却是叮嘱韩野注意身体，想上进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为，身体健康很重要，特别是临近龙门日，万一累垮了，得不偿失。

韩野一一应了，不用工说我，太用工了也说我，帝国的老师真难带。

办公室欢声笑语，老师们为韩野开心，原本，韩野就是能拿到三茧左右的能力，努努力，运气好，没准能摸到四茧的边。

一个好学生重新振作，总是，老师乐于看到的。

张高楼打开终端，“让我看看，韩野。”

他调出韩野近几天的卷子，一排排鲜红的分数，60，62，61，65，67，63，61……

鸦雀无声。

老师们一个个皱眉，他们不明白，还有恨铁不成钢，尤其是脾气火爆的张高楼。

“怎么回事，系统出错了？”

这么离谱的话出口，也没人反驳。

“我刷新试试。”

张高楼按了几下，老样子，果然不是系统的问题，也对，学校的系统直联星海，怎么可能出错。

“这小子怎么回事！”张高楼挠着头，“就这分，他得考砸了啊！”

虽然卷子都是从校题库里，随机抓取生成，但韩野这届高三生，都做了三年题了，早熟悉的七七八八。

一张卷子300题，一般是250道的老题，和50到新题组成。

学生们应该是，努力做到老题尽量少丢分，新题多拿分。

新题对学生而言很陌生，想在新题拿分，全靠直觉，而能否在新题拿分，也决定了一个学生是不是真的尖子。

300道题，韩野居然只有六十分左右，算下来，韩野每张卷子平均错120题。

这是什么概念？

韩野不仅五十道新题全错，连老题也没掌握，错了六七十道老题，等于是他这三年学的，全还给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