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欧洲清明雨纷纷
回到欧洲已经两个月了,荣胤一直出差,小夕默默照顾太子和爷爷,渐渐的老人家开始主动跟小夕聊天,他还是莫名其妙的无事生非,喜欢刁难身边人,但是会偶尔撒娇要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小夕是孙女。
妈妈的案子开始有新的线索,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投资人这320万是一个女人从中国银行提走的,虽然拿着法人章和财务章,但是取现金是在柜台,签署的名字需要鉴定。小夕还和这个叫大猫的私家侦探找到当初项目融资行骗的几个涉案公司和人员。事关至亲冷暖自知,她的快乐被撕裂一样的被吞噬着。
太子刚刚被拉扯着在淋浴下面洗澡就疯子一样的逃跑,小夕在后院的栏杆里按住它,给它喷上水和茉莉花香味的泡泡浴液。8岁秋田也有小夕肩膀高了,它一跃而起就把小夕当成美食,大嘴的呼哧呼哧的舔上去,呼哧呼哧的假装咬她。这下两个家伙都是浑身水和泡泡。
“太子,再闹没饭吃”阿胤不知何时到家了,他刚刚脱下鞋,光脚走进后院,用沐浴喷头给两个顽皮的家伙冲了冲身上,突然就不太敢直视的说“去用热水洗洗澡,我来收拾”小夕突然意识到自己湿透的布衣布裤此刻如此“春光乍现”,阳光下无一不暴露出来。
晚餐小夕在帮他们团队此次项目做资料登记。“后天是中国的清明节,乔每年都要回家过,给他家人烧香什么的,明天咱们接他回来”
第二天小夕和阿胤开车接爷爷,路上阿胤扭头看看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夕说“你要告诉他,你不是荣立的女儿,他最近总跟朋友吹牛说自己有孙女。”
“哦,好的,乔最近各项指标都还好,除了不喜欢德国的饭,他想买一部游戏机,可以电视上打游戏那种”小夕谨慎的说。
“什么,你是不是教他他游戏了?”他的火气上来了,因为急刹车。“这叫玩物丧志浪费时间,不许买”小夕被他呼呼喝喝的几句就不吭声了。
“你的裙子好看,走,护工说孙女今天接爷爷回家,有三天不用吃土豆泥了”爷爷心情很好。
“她是小夕,我助理,乔,你不听话回家还是吃土豆泥”荣胤凶巴巴的,但是手里拎着箱子往外走。
“你脖子上的钥匙给我看看”爷爷坐在后座,盯着旁边的小夕说。“这是一个箱子的钥匙,上海嫁女儿会用的那种红木箱子,家里人很在乎你啊,我以后也给你个红木箱子做嫁妆”小夕拿回来又看看,带回脖子上。
中国人所有的节日,都被团员欢聚和快乐祥和这样的氛围包容,唯有清明,有关死亡和悲伤。其实华人不愿面对死亡,不敢面对死亡,是所有华人的通病。虽然和生是起点一样,死在轨迹的终点,也在无时无刻的发生。但很多人还是真的无法直面死亡。很爱的那个人,看似已绝尘而去,但其实,他并没有离去,而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守护着。真的很感谢我们的祖先,能设置一个这样的节日。忙碌混乱和颠沛流离中,去抽得半日闲暇放下生的利益,去思考关于死亡的深沉,就像品读电影细节一样一帧帧浏览一个人的全部,这就是怀念吧。小夕在网上搜集了一下,做青团,吃蚕豆和鲜肉,还有唐人街卖的给潮汕福建人吃的--润饼菜,看了半天古时清明食俗之遗风,家家蒸润饼菜馈送亲友或自食取思乡之意。用薄饼皮卷起五颜六色的青菜和酱料然后所有馅料一下子进入口中,咸的,甜的、脆的、酥的,层次丰富简直不要太美味。别看这一堆食材摆得花里胡哨的,只有亲自品尝过才能体会这玩意竟然这么管饱,两三卷下肚竟然已经撑到扶墙,却还意犹未尽。宋先生专门送过来一盒子海鸭蛋和上海的一条火腿,荣立特地邮寄的绍兴黄酒和蟹黄油。小夕特地买了菠萝橙子和青菜,红黄绿的搭配很是隆重。这样几个老人坐下来喝茶聊天吃大餐,至少这是清明最隆重的怀念吧。
树老根先枯,人老腿先知,爷爷才坐在椅子上不过半小时就腿抽筋。
“偶尔抽筋可能是着凉引起,但经常抽筋,就是肝血不足或兼有寒”小夕赶紧拿着艾草垫子加热给他用一下,周围几个老爷子羡慕的眼红。
乔早年往返欧洲和上海做外贸生意,朋友很多,现在老的老去的去,剩下的也偶尔走动,所以今天清明祭祖来了好几位老上海的朋友。小夕忙着在客厅和顶楼安风铃,以前在BJ,外婆和妈妈尤其喜欢带着她去寺庙。寺庙四角悬挂着的风铃承载着哲学文化的意涵和美好向往。清脆的铃声搅动着清风,掠过修佛人的耳鬓,划出悠远的佛音。每当微风拂过,“叮铃、叮铃铃”,清脆悠扬,这是从远古走来的岁月之歌,笃定而坚实。春去夏来,晨昏月夜,随风而动,引风而歌,面对未知的未来,不喜亦不惧。似在警醒世人静心养性,祈福辟邪,祈盼风吹铃铛带来“好韵”,招来“好运”。
“这是小夕,是荣立的---”阿胤赶紧打岔,“我的助理,乔记性不好,认错了”宋先生一脸的诡异微笑,“乔以为你是荣立的女儿,他怕你管他叫叔叔”他跟小夕说,眨眼睛微笑。别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小夕在用小小的MP4放巴赫的平均律,外婆的最爱。顶楼上她点了一个桂花香薰,挂着铸铁风铃,“外婆,我耐心的等,请您告诉我还要做什么”她默默的想。巴赫的肉身在巴洛克时代,信仰却在时代之外。
Johann Sebastian Bach从小出生在音乐世家,但年幼丧失双亲,生活并不富裕。他生前和现今大多数社畜一样,会为了每日三餐疲于奔命,经常辗转各个教堂作为教师身份教授大家乐曲演奏合唱发声练习,指挥乐队等等。.巴赫像是穿越了时空,信仰超前于他的时代。他的音乐风格极具理性与感性的交融。在他的音乐中,时而恬淡自然,时而悲戚萎靡,时而哀怨低回,时而欢欣爽朗,时而澎湃迷狂,变化无穷,仿佛蕴藏着宇宙真理,生死离别的轮回感慨。他的作品闪耀着一种带有宗教色彩,信仰与思考的神性光芒。小夕只有在这样澎湃的钢琴曲里才能安抚她的委屈和害怕、还有愤怒。
“老式的上海人今天零点要去放生纪念往生,据说要登山临水,我帮你买了99尾小鱼,等下带你去后面的河边,这瓶黄酒是给你准备的,祭祀用”小夕没回头说好的,她脸上有泪水,淡淡的松木森林香水味是他的。
“今天有点失态,他打游戏会上瘾,血压会控制不住,抱歉”他还记得。“7月你的考试11号最后一门,之后我带你回去,庭审是18号,问题不大,我可以做你妈妈的律师”他咽一下口水,说。
“荣立的律师在梳理,耽误你时间太多不好,你这么忙”小夕收拾香薰回自己房间。她当然知道荣胤的水平,但是她担心他看见自己和父亲当堂对峙的样子,还有口不择言的父亲说出的不是话,是狗血剧情。妈妈最近的信里改了风格,也许是律师告诉她后面问题都比较乐观----“爱女小夕,我最近借阅了一本书,很惭愧,十几年营营役役,这时候才有时间坐下来看书,《皮囊》里的一句话:“常常熬不住的时候,也想找个靠山靠一下,可怎么找都会发现有的山长满荆棘,有的山全是野兽,所以,你应该是自己的那座山。女儿共勉,一切都好,勿念”
深夜,其实老人家都已经入睡,是阿胤带着小夕和宋家两父子一起放生,几个头灯和等下祭拜的黄酒和精美的酒具。宋家父子带着好几袋子鱼苗,手指大的鱼苗。孩子虔诚的祭奠早逝的家人,且不管这样的思念是否能到达。小夕也虔诚的双手合十慢慢闭上眼睛,据说那些身上干净利落的人都经过过一场对自我的驯服吧,这肯定是经历了内心的争斗,跟杂念、欲望、虚假的假象斗争才换来这种布沉浸于妄念,执着于核心的透彻里。荣胤就是远远的看着这个女孩,一步步变强大,永远去迎头解决问题的女孩。
等到大家扭头回身的时候,宋赶紧撞了一下荣胤,“你眼睛里都是春天,别看了,人家会发现的,吓到人家”,两个人生怕说话声音被听了去。
早上,太子兜着圈朝小夕叫,原来它的主人发烧了,高烧。小夕赶紧叫护工接走爷爷,全力照顾这个病人。他发烧39°,头上滚烫,嘴上都是口疮。街上药店的药剂师说人体遭遇到病毒侵入,这些病毒会从上呼吸道——喉咙后部开始攻击,并感染细胞开始复制繁衍。体的防御部队免疫系统将在咽喉部对病毒率先进行反击。荣胤忍不住咳嗽,之后会感觉到冷、打寒战,然后就持续高热还有呼吸心跳加快,这些都是正常的。药剂师给了三天的去烧药。小夕要求带他去看医生,他说这很平常,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在发汗,浑身的大汗睡衣全是汗,眼睛里都是血丝,忍不住的咳嗽,重要是他一身的皮肤都散发着发烧才有的粉红色,看上去及其虚弱,只能要看看等等再说。再次给他量了体温,小夕拿了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嘴唇干裂的地方都流出了血。拿着面签蘸着水,小夕贴心的给他涂一点,在屋子里放上几个橙子,有了鲜活的味道。
“我想喝冰水”他妄图要求点特殊要求被驳回。
小夕拿着院子里的薄荷和苏打水加了一点生榨梨给他喝,然后垫高他的枕头,用热水给他泡脚,下午体温降下来了,但是咳嗽还是时不时的。“打开投影仪,陪我看一个纪录片,就在目录里”他仰着头,小夕无法拒绝他。
纪录片是《童话布拉格》只记得童话里红瓦白墙,点缀着青色的尖顶。纪录片里摄影队来到布拉格第一天也是小雨阴沉,犹豫还要不要早起看日出。于是被童话故事眷顾了一次,当粉色的朝霞出现在天空中,红色的屋顶渐渐明亮起来时,微冷早起值得的!登上布拉格城堡俯瞰对岸的老城,看伏尔塔瓦河静静流淌,从过去流向未来。城堡的观景台应该是此次行程去的最多的地方了,从日出到日落。布拉格有美丽的天际线,这里错落着数不尽的塔式建筑,高高低低的塔尖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出动人的色彩。古老的石桥下,伏尔塔瓦河静静地流淌,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多舛命运。尼采说布拉格是神秘的代表,卡夫卡在这里出生,米兰·昆德拉以布拉格为背景写下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米兰·昆德拉说: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他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身边微微的呼吸声,荣胤睡着了,小夕关了投影,帮他梳理了一下头发盖上被子,关好门窗就出去了,特意放下纱帘。
晚饭吃煲仔饭,因为剩饭很多。小夕给阿胤做了一锅雪梨燕窝羹。他估计是闻着味道就下楼了,应该是刚刚洗过澡,一身熟悉的松木香。“擦干净头,风会引发头疼”他顽皮的低头让她擦,小夕顺手摸着他的头,不烧了。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她懂他的图谋不轨,他懂她的故作矜持。她看他的时候他也会看她,眼神对在一起时会害羞,会脸红。内心复杂,反反复复。偷看对方,若无其事,心如大海波浪,涌动不已。“有点渴,饭好了吗”他说话的时候人已转过身走向厨房,小夕的紧张也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而减轻,看着他拿起餐桌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而后稍稍侧过身。他有点期待的笑了笑,抿了抿唇,不说话,动作徐缓而漫不经心。小夕扭头正好能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喝水的样子,莫名的性感。
电话就这么不近人情的响了是荣立,他想说什么,荣胤说“小夕在这,要不要你跟她先说”
电话里的人有点不高兴“让你照顾一下老爷子,不是保姆保安,你这怎么全家老小都照顾啊,这耽误学习,我怎么跟你妈交代?”荣立像极老父亲的操心,声音都带着不满。
“老爷子才送回去,我发烧了,是高烧。我会督促她学习的会给交代的,你操心律师,他不行我亲自上”说话的时候荣胤有点喘。
“行吧,你赶紧休息,让小夕好好考试,都很正常走流程”荣立停止父爱泛滥。“你没见过他儿子,他是二十四孝老爹”荣胤想来记起小夕的心痛是父亲引起的,连忙噤声。
要照顾发烧的病人,小夕在阁楼上听着巴赫的钢琴曲“一直希望你就和你普通人一样,学习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可是总有些事情事与愿违。”外婆抚摸着小夕的头,看着她。“好好带着项链,那是钥匙,揭秘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