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〇二八章：射乐(下)
职司任命完毕，司射先观察了日头，测试了风向，选取社亭的西侧为射礼之所。而后，他命令几位生徒取来弓、箙(箭囊)、矢等，以待使用。又“请射”了六名学射不久的生徒，将他们分为三耦，每耦两人，作第一番射。
射礼共有三番射，第一番为“射侯”，箭靶为布制，上靶即为“获”，不须“释获”来统计成绩。很显然，这是属于初学者的练习，而公子丰则被安排进去，担任中耦的“上射”。
除了公子丰之外，其余五名射者，基本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个头要矮上整整一截，衬得公子丰仿佛如鸡群里的雄鸡一般。
或许是对比过于强烈，公子丰听到了诸生徒中传来的嗤笑。然而，这嗤笑很快就消失了，并未能持续几声，毕竟司射腰间挂着竹扑(教鞭)，对于失礼之人，是可以当场训戒的。
既然诸生徒还算识相，司射也没有多追究，当即令人张侯倚旌。
侯即为箭靶，旌为信旗，由获者取之倚于箭靶之前，布置完成则扬旌提醒大家注意。
随着获者扬旌，第一番射即吿开始。
在司射的命令下，公子丰等六人各自持弓在手，于箙中各取四支箭，三支插于腰间，一支挟于手中，各自站到自己的靶位之前。
此为“俟射”，需要等候司射示范教学完毕，才能开始比试。
比试的规则，是诸耦的上射共为一组，射右边箭靶，下射共为一组射左靶，而后比较集体成绩。
这是公子丰第一次参加射礼，好在他这几天随众练习，略有所得，并有司射、前面的上耦作为示范，当不至于露怯。而且每一耦上场，司射命射之时，都会重申规则。
轮到中耦上场了，司射再次重申道：“获者藏乏后！射者就位！无射获，无猎获！”
“乏”为左右箭靶之间的屏风，在箭靶前约三步，每一耦上场，获者都需要躲到屏风后面，这个位置既能避箭，又能看到两边箭靶的情况。
射者则不能射到获者，是为“无射获”，也不能弄错方位，射到获者身前的屏风上，即“无猎获”。而射者每射出一箭，获者都会扬旌公布成绩，或曰“获”，或曰“不获”。
公子丰四箭射完，获者也扬旌了四次，皆为“获”。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射侯只需上靶即可，以小试的箭靶距离，初学者稍有心得即能做到。
随后下耦也比试完毕，公子丰等六人把弓交还到堂前，又前往箭靶处，收回各自的箭矢放回箙中，第一番射即告结束。
接着上场的是第二番射，大致与第一番射类似，但多了“释获”即计算分数的流程。而且，第二番射的箭靶上，绘制有鸟、兽等标的，要求射中标的要害、并且力透箭靶，否则就不算成绩，即所谓“不贯不释”。
相对于一番射，这第二番射已经与实战差不多，因而更受重视，并作为通过射礼小试的硬性要求。除一番射的六名生徒之外，其他基本都有参加，配为六耦十二人。
前三耦皆为已通过的优秀射者，由他们先射，一则以竞技保持状态，二则为后三耦作示范；而后三耦中的待试射者，须得到三“获”以上的积分，此次小试方可通过。
按公子丰的猜测，贞应在前三耦中，习则应为后三耦的待试射者，其后果真如此。而习虽然四射皆上靶，却因为年龄尚小，力量不足，仅两箭勉强贯透，未能通过小试。
他也知道其中原因，并不因此沮丧，还笑着和公子丰打了招呼。
最后的就是第三番射了。此番称为“射声”，配以射乐，不仅要求射者中标贯靶，还要符合乐声的节奏，参与者为第二番射的前、后三耦之胜组诸人。
贞的射道不凡，运气也不错，恰在前三耦胜组之中。张侯倚旌完毕，乐正乃命“迁乐”，由乐工将乐器搬至堂前，而后试奏射乐，供射者把握其中的节奏。
往常射乐之时，因没有乐诗，一般以鼓声代替，即“不鼓不释”。而这一次，乐诗已经完成，诸乐工随着乐声，齐声唱起了公子丰所作的那首《猗嗟》。
“哈哈！”公子丰忍不住乐出声来。
他没有想到，那位司宫大人，行事如此效率，这么快就把乐诗演练完毕；他也没想到，乐工乃是一帮子男中音，无比违和的唱着“猗嗟昌兮”(哎呀少年真漂亮)、“展我甥兮”(真是我的好夫君)。
想象一下，不言败的邓九儿，唱着某黄姓歌手的歌，叫嚣着“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这下失策了，竹扑要上身了。”他捂着笑惨了的小腹想到。
果然，竹扑很快如期而至，抽在了他的背脊上。
射礼是很严肃的礼仪，失礼必罚，不会因为他是诸公子而免责。
他也不是唯一受罚之人。才过片刻，场上又响起了欢笑声。这次失礼的是习，只能说，不愧是太史之子，贞眉之弟，确实颖悟得够快。
然后是贞，然后是姜姓的东乡大夫之子，其名为焕，然后是更多的人……
“肃静！肃静！”司射先罚了习，再罚了贞，接着却罚不过来了，只好以竹扑猛力抽打围栏，提醒诸生徒勿要失态。
或许还不够熟练，看到这番乱象，诸乐工也停止了唱声，算是消除了混乱的源头。
司宫叔佥父适时站出来，训斥诸生徒道：“诸生皆我邦之菁英，须知持重！不可轻慢！”
“诺！”诸生徒纷纷躬身相应。
“既如此，再奏！”叔佥父吩咐诸乐工，自己依然板着脸立于司射身前。
或许是已经笑过一遍，或许是有这位司宫镇守，这次诸生徒没再笑出来，而诸乐工演奏两遍以后，状态也渐入佳境，让诸生把注意力放到了射乐本身的节奏上。
俟射、命射、三耦射……流程顺利的延续着，贞随着射乐，按节奏发出四箭，皆中标贯靶。
他满意的收起弓，颇有些“舞则选兮”、“射则贯兮”的意气风发，而那“颀而长兮”、“清扬婉兮”的少年，似乎就是自己的写照？
贞顿时觉得，这射乐还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