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关于时间旅行的许多想法：一起去见证、惊叹和体验
世界汇聚一堂
过去的所有旅行目的地中，世界博览会是最简单易行的一个选择。博览会上有许多远道而来的游客，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太符合当地的习俗。即使你行为不自然，对当地货币缺乏了解，对展品一无所知而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在紧要关头你总还可以假装自己是某个偏远地区的展览或者未来主义展览的一部分展出内容。可不要被蒸汽机、灯泡和机器人的景象误导，认为自己在这里就像在现代自己家里一样。记得带上滤水器，只喝过滤或者煮沸后的水。例如在1933年的芝加哥世博会期间暴发的阿米巴症，造成98人死亡，原因是两家酒店的饮用水被污水污染了。（如果你打算去那里旅行，请避开礼堂酒店和国会酒店。）你可以跟随其他游客一同游览，观察他们对哪些展品感兴趣，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些展品感兴趣。情况也许与现代人的预测有所不同。举个例子，19世纪的人见到机器会发出噪声可是比现代人要震惊得多。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可以说是无聊极了。这里展出的主要是日常用品：陶瓷餐具、家具、墙纸、涂抹了亚麻籽油又通过加热来实现防水效果的油纸、烛台、布料、雕像、一些大得出奇的煤块以及第一座收费公共厕所（使用费为每次1便士；12便士=1先令）。用纺纱机和织布机生产纺织品，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这是最能体现进步的东西之一，然而时间旅行者很可能对纺织品的生产历史知之甚少，在他们看来这也许是很难以理解的。当时，其他许多经济领域尚未实现工业化，就连英国这个工业化的先驱国家也是一样，至于其他参展国就更不必说了。因此这里值得一看的内容基本可以概括为——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当然，有件东西是个例外，那就是“风暴预测仪”，这是一个以水蛭为基础元件的气象预报装置：这台仪器由红木和黄铜制成，形状与蛋糕有些相似，由12个排成一圈的玻璃罐构成，每个玻璃罐里都有一只漂浮在雨水中的水蛭。当气压降低，玻璃罐里的水蛭就会上浮。每个罐子的颈部有一根鲸须制成的小针，水蛭触碰小针就可以敲响位于装置中心的铃铛。如今人们不用进行时间旅行就能在英国德文郡的气压计世界博物馆里看到风暴预测仪，不过仪器中已经不再用水蛭了。
与两年前伦敦世博会上的展品相比，纽约举办的这场万国工业博览会的展品并没有多么更有趣。不过当时曼哈顿的天际线上的主要景观还是教堂钟楼，若是你想一睹这一幕风景，那么这场展会是个不错的机会。当时的曼哈顿还没有摩天大楼，也没有镜面外墙。除了路上有许多马车以外，曼哈顿岛南端与今天的柏林很相似：石子铺成的街道、四五层高的房屋。刚走到中央公园的位置，日新月异发展着的城区就到头了，周围的景色变成了草地、农场、村庄和住宅区。中央公园则是在几年后才开放的。帆船和蒸汽船在曼哈顿岛两侧穿梭来往。至今仍然深受游客喜爱的史泰登岛渡轮[1]当时便已经存在，蒸汽外轮船[2]的单程船票只要6美分。在莱廷观览塔可以鸟瞰纽约最美丽的风景。这座96米高的木制建筑是专门为本届世界博览会建造的，它是纽约最高的建筑，也是古斯塔夫·埃菲尔设计埃菲尔铁塔时参考的范本。不过第一台客运电梯直到三年后才问世（不要错过伊莱沙·奥的斯[3]在本届世博会上展出的防止电梯跌落的安全制动装置）。正如《纽约时报》报道的那样，步行登塔的过程“有点儿累人，不过有助于消化”。
若是你想获得一笔钱来支付假期的花销，1855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是个好机会。在这场博览会上，金属铝以12个小铝块的形式首次呈现在公众面前——此前只有少数化学家对这种金属有所了解。这引起了上流社会对铝制纽扣和铝制珠宝的兴趣。拿破仑三世（不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那个拿破仑，而是他的侄子）希望发挥这种新材料在军事方面的优势。一时间，这种新金属的价格比黄金还要昂贵，直到1856年价格才降了下来。如果你有意以不菲的价格出售带有划痕的铝制野营用具，这届巴黎世界博览会是个好机会。
自第一届伦敦世界博览会举办之后的十一年里，工业革命取得了新的进展。人们发明了令人惊叹的电报、靠蒸汽运行的冰箱和最早的塑料——叫作“帕克辛”（Parkesine），是赛璐珞[4]的一种。设计师威廉·莫里斯与他的公司“莫里斯、马歇尔、福克纳公司”也参加了展会（在“装饰与家用玻璃”展区，展商编号6734）。在“摄影器材和摄影”展区（展商编号3011），参观者可以参观查尔斯·巴贝奇[5]设计的机械计算机“差分机”的一小部分。然而即使是在展出当时，这台不完整的差分机也只适合摆在博物馆里。由于资金不足等各种各样的原因，打造完整的差分机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发明者本人并不在展览现场，而是早已开始研究这台机器的改良版——这个版本同样没能完成。如果你想给他一些建议，最好通过寄信的方式联系他。他的地址是伦敦马里波恩区多赛特街1号。不过你最好抓紧时间，因为巴贝奇在1871年去世了。1985年，人们按照巴贝奇的构想重新接手建造未完成的差分机，最终于2002年在伦敦科学博物馆建成。如今，人们不需要穿越时空就可以去那里参观这一设备。
这不是一场正式的世界博览会，但是对于想了解电力及其应用是如何真正激发人们的热情的时间旅行者来说，这场博览会绝对值得一看。在众多展品中，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带来了白炽灯，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带来了第一部商用电话，维尔纳·冯·西门子带来了第一辆带架空线的电车，古斯塔夫·特鲁夫带来了一辆实验性的电动汽车。有了克雷芒·阿德尔发明的剧院电话，你可以收听到两公里外正在上演的歌剧的现场直播。这时还没有耳机，听众必须手持两只听筒放在耳朵上。参观者和记者对此都印象深刻。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投币式剧院电话将在法国、比利时、英国和瑞典变得非常流行，不过这种电话在其他地方始终未能得到普及。
这场世界博览会是为了庆祝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而举办的，因此也在一些国家引起了争议。刚刚落成的埃菲尔铁塔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由于电梯没有及时完工，在博览会举办的第一个星期人们仍需要步行攀登铁塔。夜间，铁塔被灯光照亮。你可以给它拍照并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使用这些照片。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因为在现代，铁塔的肖像权造成了一个问题：埃菲尔铁塔的运营公司主张埃菲尔铁塔在夜间被照亮的照片的版权归他们所有。
在美术馆里，你可以欣赏到风格保守的学院派画作。印象派画作尚不见踪影，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画家保罗·高更在不远处的艺术咖啡馆（位于新闻馆对面，在展览场地之外）举办了“沃尔皮尼画展”。画展上挂出了约一百幅不同印象派画家的作品，却一幅也没有售出。一方面，你可以购买几幅画来支持印象派画家。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无论这些艺术品的诱惑力有多大，你都不应该把它们带回现代（请参考《带走与带来》一章）。你应该在1889年就把这些画送出去，最好是送给同样欣赏它们的人，而不是立刻把画带到跳蚤市场。
“黑人村”里展出了四百位来自不同法属殖民地的六个村庄的居民。这是当时规模最大的人类动物园之一，但绝不是唯一一座人类动物园。其中展出的宗教仪式、工具、服装、舞蹈和活动大多是法国人发明出来的，与各殖民地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这类的展览通常如此。这场展览旨在向公众展示法国人的文明进步与外国野蛮人的强烈对比，从而为殖民统治的合理性辩护。这个问题不仅存在于这一场展览中。倘若你已经参观过此前的世界博览会，相信你已经见过掠夺来的艺术品和殖民剥削造成的影响——二者在当代博物馆中依然屡见不鲜。参观者众多的水牛比尔“狂野西部秀”[6]也同样问题重重，你不必前去捧场。与1889年的法国民众不同，你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更真实的北美历史，而不必通过这样的表演。请好好利用你所拥有的机会。
“哥伦布纪念博览会”[7]的举办地点并不在哥伦比亚，而是在美国，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哥伦布在400年前（确切地说是401年前）登陆美洲。这场博览会上的一些展品给人的感觉也是十分无趣——比如密歇根州展出了一座11米高的原木堆，称之为“世界奇观之一”。金属铝（“无臭！无味！可塑！有弹性！”）依然是未来的象征，不过由于生产效率提高，其价格已不及黄金昂贵。惠特科姆·贾德森[8]的新发明——拉链也得以展出，不过观众的反应却很冷淡，直到三十多年后拉链才被人们广泛接受。一部分展览项目则更像是游乐项目，比如摩天轮、用电照明的阿尔卑斯山全景图以及一座用施托尔韦克牌巧克力[9]制成的12米高的日耳曼妮娅[10]神庙。在这次世界博览会上，托马斯·爱迪生和路德维希·施托尔韦克彼此结识，后来合作发明了“会说话的巧克力”——一种用“质地格外细腻”的巧克力制成的可以播放的唱片。
关于女性的展览则设有单独的一栋展览大楼。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1873年的维也纳世界博览会上就已经设立了“妇女作品馆”，里面展出的主要是非商业用途的手工艺品。1876年费城世界博览会上的“妇女大厦”的外观也与之相似，但是内容上不再过分展示为了消遣而刺绣的妇女形象。芝加哥的这座建筑本身也是首座由女性建筑师设计的展馆，这位建筑师就是21岁的索菲娅·海登。海登毕业于波士顿的麻省理工学院，在初赛中战胜了12名女性参赛者。妇女大厦不再仅仅用于展出手工艺品，也展出了女性在专利技术方面取得的成就。女性参展人员，特别是艺术与设计部门的参展人员之间也存在着意见分歧：不在普通展区，而是在这座大厦里单独展出女性的作品，这种做法会不会适得其反？在5月15日至22日举办的世界妇女代表大会上，你会在妇女大厦见到许多著名的女性权利活动家。苏珊·B.安东尼[11]（一百年后她的肖像会出现在美元硬币上）会在5月18日上午10点发表演讲。
如果你好奇为什么这届世博会上几乎没有美国非裔露面——毕竟此时的美国约有800万非裔——那么你应该去海地馆看一看。记者、民权活动家兼曾经的奴隶艾达·B.韦尔斯[12]正在那里抗议这种状况。她与人合著出版了一部短小精悍的作品，这本书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什么美国的有色人种不参加哥伦布纪念博览会？这本书可以在博览会的最后三个月里在海地馆免费领取。韦尔斯会在那里亲自为你送上这本书，你若是提出要求，她肯定也会答应在书上签名的。
1900年的“万国博览会”为人们提供了机会，使用名为“未来之路”的交通工具。遗憾的是这种交通方式在博览会之后消失了。这条长达3.5公里的木制移动步道（使用费一次50生丁）架设在同样由木头建成的7米高的脚手架上，由一条慢速移动步道和一条速度更快的移动步道组成。加拿大电影先驱詹姆斯·亨利·怀特作为托马斯·爱迪生公司的代表来到现场，用一部短片记录了这一切。这部影片如今依然存在，人们可以在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藏品中参观，与它一同保存在图书馆里的还有怀特在博览会前后拍摄的其他几部影片和照片。
除此之外在巴黎还可以看到：一架60米长的毫无意义的望远镜——博览会结束后这架望远镜将立即报废拆除；由蒸汽机驱动的汽车；第一部有声电影以及在热气球吊篮里的模拟飞行体验，吊篮周围的屏幕上设有360度投影。若是想要参观这项“全景影院展”必须抓紧时间行动。由于投影机的弧光灯温度过高，展览在开幕的第四天就关闭了。风险较小的项目有坐在三个豪华车厢里模拟穿越西伯利亚铁路之旅，灌木丛和风景画会以不同的速度从车窗前掠过。“海洋全景展”则模拟了蒸汽船的旅程，同样以绘制海洋景观、港口场景、冒烟的烟囱和摇晃的甲板达到模拟效果。展会上有许多新艺术运动[13]作品，人类动物园也依然存在。
多场世界博览会上共同的亮点之一是“水晶宫”：这些由铸铁、木材和玻璃建成的巨型建筑物很受公众的喜爱。水晶宫的热潮始于1851年，伦敦的水晶宫位于海德公园，是专门为世界博览会建造的，这座水晶宫长500多米，高41米。里面有整棵的树木，不过与树木一同被水晶宫罩住的鸟儿则造成了问题。类似的水晶宫在1853年的纽约世界博览会以及慕尼黑（1854年）、多伦多（1858年）、蒙特利尔（1860年）、马德里（1887年）世界博览会上都曾建造过。除了最后一座水晶宫以外，所有这些建筑后来都成了火灾的牺牲品。若是你对玻璃构造的历史纪念建筑物感兴趣的话，还是值得利用时空穿梭机前去参观的。
[1] 史泰登岛渡轮（Staten Island Ferry）是一条位于美国纽约港内的渡轮路线，1817年开始运营，连接纽约市的曼哈顿炮台公园的南码头与史泰登岛的圣乔治渡轮码头，是美国最繁忙的渡轮路线。
[2] 外轮船是一种内动力船，有蒸汽机或内燃机等机型，靠两舷的大型水车状轮盘拨水前进。
[3] 伊莱沙·奥的斯（Elisha Otis，1811—1861），美国企业家、发明家，奥的斯电梯公司创始人，1852年发明了一种可防止电梯在提升电缆时发生故障而跌落的安全装置，被视为电梯的发明者。
[4] 赛璐珞（Celluloid）是一种合成树脂的名称，也指塑料所用的旧有商标名称，是历史上最早发明的热可塑性树脂，代表制品有乒乓球、梳子、吉他拨片等。
[5] 查尔斯·巴贝奇（Charles Babbage，1791—1871），英国数学家、发明家兼机械工程师。由于提出了差分机与分析机的设计概念，被视为计算机先驱。
[6] 威廉·弗雷德里克·“水牛比尔”·科迪（William Frederick “Buffalo Bill” Cody，1846—1917）是一名参加过南北战争的军人、农场经营者、边境拓垦人、马戏表演者，于1883年创办了“狂野西部秀”（Buffalo Bill’s Wild West），展示套绳技巧、骑马斗牛、枪法等西部生存技能，并雇用印第安演员来强化演出的“真实性”，但演出的内容与真实印第安人的生活往往相差甚远。此后多年时间里他先后在美国、英国和欧洲大陆巡回演出。
[7] 1893年芝加哥世界博览会又名“哥伦布纪念博览会”（World’s Columbian Exposition）。
[8] 惠特科姆·贾德森（Whitcomb Judson，1843 —1909 ），美国机械推销员、机械工程师和发明家。在 16 年的职业生涯中，他获得了 30项专利，贾德森最著名的发明是拉链。
[9] 施托尔韦克巧克力公司（Stollwerck）是德国著名的巧克力公司，1839年由糕点师弗朗茨·施托尔韦克（Franz Stollwerck）创办，市场迅速遍及欧洲和美洲，1900年成为美国第二大巧克力生产商。路德维希·施托尔韦克（Ludwig Stollwerck）是弗朗茨的儿子。
[10] 日耳曼妮娅（Germania）是德国及德意志民族的拟人化形象，常见于德意志第二帝国期间。其形象通常是一名健壮的女性，发色金红，身着盔甲，手持剑和盾牌，有时头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
[11] 苏珊·B.安东尼（Susan B.Anthony，1820—1906），美国著名社会改革家和妇女权利活动家，在妇女选举权运动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推动创建了国际妇女委员会，还促成了1893 年芝加哥世博会上召开世界妇女代表大会。1979年她的肖像被印刻在1美元硬币上，苏珊·B.安东尼成为第一位出现在美元硬币上的女性公民。
[12] 艾达·B.韦尔斯（Ida B.Wells，1862—1931），美国记者、社会学家，一生致力于打击偏见和暴力，争取非裔美国人的平等，尤其是妇女的平等，可以说是当时美国最著名的黑人女性。
[13] 新艺术运动（Art Nouveau）是一种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期广泛存在于欧美的流行艺术风潮，其艺术风格是对过度在乎结构与理性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矫正，摒弃了立体结构，拥抱平面化，作品大多表现人性中热情、乐观和进步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