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丰收宴会(五)
泰温面色严肃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派席尔国师。
大学士躺在床上,厚重的帷幕下,他的脸色惨白发青,宛如死尸。
国王带着几位御前重臣以及王太子,将不大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泽诺叹气:“这真是太不幸了。我过来想跟他借一本书,正好看到他晕倒在书桌前,之后我立即把他送去了马尔温学士那里,可惜还是太迟了。”
瓦里斯惊恐的捂着胸口:“真是太可怕了。”
泰温不动声色:“书房里的窗框破了。”
泽诺眨眨眼睛:“我急着想把他带去治疗,就让龙帮了我一把,毕竟光凭我也搬不动他。”
雷加国王平静的点点头,对柯蒙学士说:“他还好吗?”
柯蒙学士摇摇头,露出悲伤的神色:“我已经给他闻了薄荷和樟脑,也喂了一些药。
可是大学士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恐怕他不太好。”
“也许是脑溢血了。”马尔温学士建议道,“我可以尝试帮他放血。”
“那就给他放血。”国王说,“如果他一直不醒,就写信给学城,让他们再派一位大学士过来,特别注明一下派席尔国师的情况。”
泽诺也提建议:“我想我们需要一位能治疗脑溢血的大学士。”
德文学士无奈的摇头:“恐怕学城暂时找不到这样的大学士。”
泰温静静说:“我听说有人听见了惨叫声。”
“哦,那是我叫的。”泽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死了呢,我被吓坏了。就叫了几声。”
雷加摸了摸泽诺的小脑袋,对几位学士说:“请好好照顾他。”
…………
他们顺着鸦巢弯曲狭窄的台阶一路向下,泽诺看着走在他前面的泰温,如果这时候一脚踹下去,就算是凯岩城公爵也会变成个死人。
但是兰尼斯特是个大家族。
真是太遗憾了。泽诺心想。
瓦里斯在胸口划星星:“希望诸神保佑派席尔大人,我们去圣堂为可怜的老学士点蜡烛吧,祈祷他早日恢复健康。”
“想必七神必会为你的虔诚所感动。”泰温冷淡的礼貌回答,“陛下,我想和你谈谈。”
雷加国王的神色同样冷淡:“我也正好有事想和你谈,泰温大人。”
他又回头对泽诺说:“你也过来。”
…………
议事厅的陈设十分华丽,脚下是精美的密尔地毯。墙壁上挂着来自里斯和瓦兰提斯的精美织锦。
大门两侧摆放着一对来自瓦雷利亚的滴水巨龙雕像,黄金镶嵌的竖曈在黑色大理石龙脸上闪着金光,水流从龙口中滴落,在底盘上泛起阵阵涟漪。
他们在长桌旁依次坐下。
“陛下。”泰温公爵严肃的说,“现在派席尔大学士病重,我建议暂时把他的工作交给德文学士和柯蒙学士。”
泽诺立即跟他唱反调:“我认为还是马尔温学士更合适,马尔温学士原本就是学城枢机会的博士,他随时都可以担当大学士。”
泰温公爵严肃的赞同了他:“如果马尔温学士愿意担此重任,那当然最好。”
雷加国王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就请马尔温学士暂代派席尔大学士之职。之后我会写信给学城商议此事。”
“………”
泽诺不知道泰温到底想搞什么鬼,只好先耐心的听他们讨论朝政。
最近铁群岛又有恢复古道的势头,有海盗不停的打劫过往船只,有人说在其中看见了巴隆·葛雷乔伊以及他的几个弟弟。
泰温建议以血还血,兰尼斯港的船队随时可以整装出击。
泽诺耐心的等待他们讨论到自己。
然而待他们讨论完巴隆大王,他们便离开了议事厅。
…………
晚宴上。
“你真的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提利昂对泽诺形容比武大会的决赛到底有多精彩,“他们共折断了十一根长枪,我敢打赌这是近三年来最精彩的比武大会。”
泽诺用酒杯遮住半张脸,偷偷打量提利昂的父亲。他很确定泰温听明白了他的挑衅,可泰温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提利昂,你有见过你父亲的笑容吗?”
“泰温大人吗?”提利昂也把酒杯举到鼻子前面,“泰温大人从来不笑。”
泽诺歪过头:“那你有见过他愤怒的样子吗?”
“当然。”提利昂说,“我天天都能见到,毕竟他一见我就生气。”
“为什么?”
“为什么?”提利昂说,“你真是问了个有眼睛就能看见的好问题,因为我是个侏儒。”
泽诺明白了:“泰温大人重视家族荣誉胜过自己的亲儿子。”
提利昂耸耸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
晚上的天气并不好,无星无月。泽诺的心情也跟天气一样阴沉。
他现在简直是钻进了死胡同。
瓦里斯指证泰温,派席尔指证王太后。
这两个人里肯定有人在撒谎,又或者他们两个都在撒谎。
丰收宴会结束后。
泽诺偷偷溜进了太监的房间,这很容易,然后就是等待。
在瓦里斯带着一身浓重的薰衣草香味走进房间后,泽诺偷偷从后面接近,先一脚踢在太监的小腿,趁他一个踉跄时,猛的跳到太监背上,把他扑倒在地。
“晚上好,瓦里斯大人。”泽诺用小刀抵在太监的脖子上,“太晚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
瓦里斯可怜兮兮的趴在地板上:“殿下,您又怎么了?可怜的瓦里斯最近什么也没干。”
泽诺用刀柄敲了一下太监的脑袋,在他发出痛呼后质问他:“什么也没干,不见得吧,瓦里斯大人,我发现信任你简直是我所有错误里最大的那个。你和我好好说说,我死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瓦里斯试图站起来,被泽诺踹了一脚后又乖乖的趴下了。
“能得到好处的人太多了,殿下,您让我怎么说的完呢。”
“但那些人里肯定有你,对不对?”泽诺拿刀子在瓦里斯身上比划了几下,“我认为如果你死了,那对所有人都好。”
瓦里斯竭力转过半张脸:“殿下,莫非您要杀死无辜之人吗?我是最无辜的那个。”
“又在撒谎。”
“那您何不动手呢?”瓦里斯放弃一般的说,“如果您真要动手,可怜的瓦里斯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也不会有人会为太监报仇。”
泽诺在他腰上捅了一刀,小刀很短,伤口并不深。
但瓦里斯立即惨呼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殿下,我说实话,是王太后命人下的毒——但国王不许我说……”
太监啜泣起来。
“可怜的瓦里斯能怎么办呢,殿下,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您的祖母要谋害您,您的父亲不信任您,我……我只能努力保护你们,但我只是个太监,我没有刀剑——我没法阻止这一切。”
太监的确很擅长唱戏,泽诺思索着要不要再给他一刀。
“我祖母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我,你这个谎言一点也不高明。”
“你忘记你都干过些什么了吗?殿下,你只因为一点小事,就毁了你叔叔一只手。”瓦里斯挣扎着试图坐起来,泽诺又给了他一脚,“你——你太像伊里斯国王了,王太后最害怕的就是这点。”
“我像伊里斯?”
瓦里斯说:“你以为伊里斯从出生开始就那么疯的吗?根本不是。
伊里斯以前英勇果敢,又魅力十足。
他曾在九铜板王之战立下赫赫战功,他和泰温大人曾是最好的朋友。
每个坦格利安出生时,诸神都会将硬币抛向空中,我们祈祷能翻到好的那一面,但命运总是玩弄我们。
坦格利安家族生来就有疯狂的倾向。
你——你最明显。”
要不是艾欧发现了瓦里斯的一点小秘密,泽诺差点要相信他了。
太监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摸了一下后腰,摸到了一手血,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
“天呐,我要死了吗?我流了好多血……学士……我必须得马上去找学士。”
泽诺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我带你去找学士吧。”
他拉住试图离开房间的瓦里斯:“你走错了,瓦里斯大人,我们要走的是另一条路。”
泽诺拉着瓦里斯来到密道入口:“我们从这里过去,我想你一定能找到去鸦巢的路,对不对?。”
“从密道?”瓦里斯很不情愿,“我伤的很重,殿下。我没法爬上爬下。”
泽诺晃了晃手中的刀子:“你想再挨一刀吗?”
瓦里斯叹了口气,艰难的弯下腰,爬下了密道楼梯。
…………
瓦里斯手脚并用的爬下铁索连成的梯子,泽诺跟着他爬了下来。
密道入口已经闭合,他们站在黑暗的密道中。
“这不行,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瓦里斯低声叹息,“我找不到路。”
泽诺摸出一小块龙晶,用魔力让它燃烧起来。
“现在你看的见了,快走。”
瓦里斯盯着玻璃蜡烛看了好一会儿。
“这真是不可思议啊,殿下,你是怎么让它烧起来的?”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泽诺的眼睛在苍白的火焰下闪着银光,“等会儿血要流光了。”
“我对诸神起誓,我对你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瓦里斯一边走一边说,“我是真心站在你这边的,殿下。
在你之前,从未有哪位王子或国王这么在乎贫贱之人的性命,除了伊耿五世。
你知道伊耿五世吗?他是位真正的好国王,可惜却死于一场大火,盛夏厅的大火。
他心心念念想要让巨龙回归,好让那些领主们同意分给平民更多的权利,却最终失败。
你唤醒了巨龙,殿下,你还不怕火焰,你一定能做的比他更好。”
“刚才你还说我是个疯子,这会儿又觉得我会成为一个好国王?”
瓦里斯再次叹气:“不是我认为,是王太后认为。我从没这么认为过,我一直认为你能做的比任何国王都好。”
泽诺没有回答他。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六条隧道相交之处,瓦里斯带着泽诺选了其中一条,他们从一条弯曲回旋的石头楼梯向下又向上。
………
穿过一扇拱门后。
泽诺低声说:“我父王,他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是的。”瓦里斯回过头看他,“毕竟他也经历过伊里斯国王的时代。
在他与伊里斯的关系最坏的时候,伊里斯甚至想废了他,改立韦赛里斯王子为王太子。
是雷拉王太后帮助了他,王太后总是在帮他。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你能让他怎么办呢?
再加上你——你又这么叛逆,从来不听他们的话。”
泽诺想了想:“那我要是死了呢?”
“你要是真的死了,你父亲当然会很伤心,他毕竟是爱你的。”瓦里斯拐过一个转弯。
“或许他会永远恨王太后吧,殿下,你太强大了,过于弱小会被人鄙视。
但过于强大,却会被人憎恨。”
泽诺叹了口气:“所以,我就被所有人仇视了?”
瓦里斯开始爬梯子:“没有我,我从来没有仇视过你,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认为你一定能成为英明的国王,比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曾祖,都要来的英明。”
泽诺问他:“那个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的人?”
瓦里斯轻声说:“那女孩的确是西境人,泰温大人以前指派她到派席尔国师身边服侍。
后来她见识到了红堡的富贵繁华,就不愿意回西境去了。
派席尔国师也挺喜欢她的,就介绍她去了王太后那里服侍。
至于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为什么会接受给你下毒的活计。
只有诸神才知道了,毕竟她临死前什么也没说。
我只能确定泰温大人是肯定知道这事的。”
………
他们钻进了一个小房间里,瓦里斯拉开暗门,外面正是鸦巢下面派席尔国师的书房。
现在是马尔温学士住在这里,他正在整理派席尔大学士留下的瓶瓶罐罐。
泽诺对他打了个招呼:“马尔温学士,我想这里有个人需要你的帮助。”
马尔温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们从置物架后面走出来,他绕过他们走过去看了看还没闭合的暗门。
又绕回来看看瓦里斯。
“你受伤了?”马尔温学士说,“快来这边坐下。”
他让瓦里斯坐在凳子上,剪开他的衣服给他敷药。又拿来草药捣碎放到热水里让瓦里斯服用。
“殿下,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瓦里斯苦着脸,“我真的只是想当个忠于国家的臣仆。”
泽诺爬到派席尔国师留下的椅子上坐下,这把椅子上铺了舒适的皮草坐垫,还放了个羽枕靠垫。
“我想我得先问问你的好朋友伊利里欧。”
瓦里斯愣了一下,下一刻,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