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降临前夜
拥有蓝宝石眼睛的女孩在提利昂和泽诺不断的夸奖下,终于笑了起来。
看着她因为欢笑而更加扭曲的面孔,提利昂心中有些悲伤:这女孩长大了很可能会嫁不出去的。
他是个丑侏儒,但他好歹是个聪明的男人,他未来的国王压根分不出美丑,长得丑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首相。
但女孩不同,一个女孩丑成这样,她未来的生命中会遭受无尽的嘲笑、讥讽,或者是怜悯,最糟糕的是,她很难当个合格的妻子,却也没法成为其他什么人。
提利昂衷心祝愿她能女大十八变,长大就变好看,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泽诺邀请布蕾妮的护卫一起过来吃烤栗子,她的护卫是个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的骑士。
“塞尔温伯爵知道你到这里来吗?”泽诺抓了一把栗子放到手里。
布蕾妮羞涩地点头:“我出发的时候和他说起过,后来我看见金龙落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寻常贵族少女可不会只带一个护卫就随意出行,不过她自己不说,谁能看出她是个少女呢?
泽诺了然的点点头:“龙现在不在这里,等它回来了你可以仔细看看。”
布蕾妮局促又害羞的垂下头。
提利昂笑嘻嘻的说:“说了别客气,大家都爱看龙,我就特别喜欢,怎么看都不腻味。”
布蕾妮说:“它好漂亮。”
“特别漂亮。”提利昂赞同道,“可惜它就换了一次鳞片,一次就换两片,克林顿伯爵一片我老哥一片,没有我的份。”
“换鳞只换两片?”布蕾妮困惑的问道,“为什么?”
“别听他胡扯。”泽诺随口胡扯,“怎么可能才两片,只是其他的都被龙自己吃掉了,只有这两片被我卖了出去。”
“它胃口真好。”提利昂遗憾极了,“下次我可以用一船小羊换它的龙鳞。”
“可惜它不爱吃羊。”泽诺说,“你要是能抓一只海怪来,它或许愿意和你交换,它就爱吃那个。”
艾欧只喜欢吃有魔力的生物。
“传说中能把捕鲸船拖到海底去的巨型乌贼?”提利昂扮了一个鬼脸,“我可是你最忠诚的事务官和最好的朋友,你忍心让我去送死吗?”
布蕾妮被他逗笑了。
………………
………………
阿斯塔波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每一处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它由红砖砌成,城墙是红色的,街道是红色的,阶梯形金字塔也是红色的。
斯壮站在船头,从海湾眺望这座城市,它的确十分美丽,就像一片红色的海洋,巨大的金字塔整齐排列,红的耀眼,树木与花草环绕着港口,绿意盎然,为这座红色城市增添了一抹生机。
但只要深入这座城市,初见时的美好就消失了,微风里全是细小的红色砖粉,一落到眼睛里泪水就会涌出来。
他们站在红砖街市上,斯壮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转粉,深切的认为这个味道好极了,保罗则捂住口鼻,以免吸入细粉。
这是一座由红砖与鲜血铸就的城市,斯壮微笑的看着一队骑兵从面前奔驰而过,他们穿着带刺绣的亚麻布上衣和打褶短布裙,头发盘的奇形怪状,黄丝披风上的铜盘闪着亮光。
沿着街道继续前行,阳光烘烤着红砖,隔着皮靴也能感受到脚底的热量。
路边一队光着身子的奴隶跪在地上,被阳光暴晒,还要被监工鞭打,斯壮路过时,挤出一滴血,甩在了最左侧的男性奴隶背上,他最高大,也哭的最为凄惨。
蠕虫河弯曲的包围着金字塔,游艇在河中游弋,水中小岛上满是鲜花碧草,沿河岸一路往前,就是他们的目标,位于阿斯塔波主城门的惩罚广场。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木制平台,反叛的奴隶在这里饱受折磨,被剥皮绞杀。新来的奴隶在这里被售卖,顺带观赏反叛奴隶的下场。
奴隶商人们都呆在丝绸天棚下方,那里人声鼎沸,买卖络绎不绝,不仅仅只是奴隶,这里什么都有,青铜武器、丝绸香料、宝石玛瑙,斯壮买了一串墨鱼干,一边吃一边观看,保罗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言。
斯壮欣赏了一会挂在架子上的奴隶尸体,一个太监过来,一眼就辨认出了他们之中做决定的那个人:“外乡人,你要买奴隶吗?我的主人有最好的奴隶售卖,既温顺又强壮。”
斯壮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卖去当无垢者。”
“无垢者需要从小训练。”太监说,“善主们更愿意收孩子而不是大人,你可以先过来看看,我的主人价格绝对公道。”
这些奴隶都是些年长的男性和女性,斯壮说:“这就是你说的强壮?个个又老又瘦,我应该建议你的主人好好鞭打你一顿。”
太监拉出一个男人,拍打他的手臂和胸口:“你看他的肌肉,多么结实,而且他一点也不老,他才三十岁。”
斯壮看着皮肤打皱,怎么看都超过四十的男人,奴隶畏惧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个人不行。”斯壮评价,“其他的拿过来我看看。”
在连接看了二十多人后,他终于在一个女奴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很好,就她了。”
太监看着干瘪瘦小的老女奴,不明白这个客人到底什么毛病,嫌弃老奴隶,却挑了个最老的。
不过这群奴隶老的老,病的病,能卖出去就是赚了。
他们交易的时候,保罗低头看着地面,认真细数从他面前过去的蚂蚁。
“我有一船的货物要卖。”斯壮说,“都是上好的丝绸和香料,你的主人要买吗?”
太监警惕地说:“我们不接受以物易物。”
斯壮懒洋洋地微笑:“别担心。我会先付掉奴隶的钱。”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保罗指挥买主的奴隶从船上搬运货物:五十匹华美丝绸,一大箱藏红花、茴香粉和豆蔻,一小盒珍贵的黑紫色水晶,一匣子珍珠,一匣子翡翠,以及三捆兽皮。
太监一边清点货物,一边在羊皮纸上做记录。
他尖利的说:“搬运货物的工钱要从货款里扣除。”
保罗反对:“凭什么从我们的货款里扣,你哪来的工人,这些都是奴隶,他们不用支付工钱。”
太监辩解:“按规矩应该是你们送过去的,就算是奴隶,他们也有工作,你们耽误了他们的工作,当然得向主人付钱。”
保罗说:“那我去找个不收工钱的买主,你们可以滚了。”
“你不能这么做。”太监恼怒的说,“你的主人和我的主人说好了的。”
保罗瞪着他:“我当然能,而且他也不是我的主人,我们只是同伴。”
斯壮无辜的摊摊手。
太监一溜烟的跑到船下去寻找他的主人,一名阿斯塔波人骑着白驴,躲在树木投射的阴影下方,一身红丝绸托卡长袍直垂到脚板上。
过了片刻,太监回来了,不情愿的告诉他们主人同意了。
他当然会同意。斯壮心想,他饶有趣味的看着不愿靠近船只的阿斯塔波人。
善主们并不傻,一艘来自眼泪岛,只有两名船员,却能安全抵达港口的船只,怎么看都很危险。
索斯罗斯本来就是个奇特的地方,而斯壮出售的价格只有其他人的一半,不管是谁要购买都会掂量一下。
这位贪婪的善主没法拒绝这个诱惑,阿斯塔波的普通奴隶非常便宜,他却连老奴隶都要努力出售掉,想也知道经济遇到了困难。
被搬空的仓库只剩下一箱黝黑发亮的黑石头。
“你叫什么名字?”斯壮拿出一块黑石放到仓库中间,然后让老女奴躺在黑石前面。
“你的父母给你起过名字吗?”
“他们管我叫‘小麦’。”老女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被卖出去时,她就知道新主人不是个普通佣兵,普通人没有这样可怕的黑眼睛。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生过孩子,也见识过很多死亡,但她仍然忍不住颤抖。
“很好,小麦。”斯壮对她说,“我将把你奉献给神,来自星空,最强壮、最伟大、最慈悲的存在,你将重获新生。”
死亡是一种解脱,小麦一直这么认为,可当黑眼睛的年轻人脱光她的衣服,剖开她的肚皮时,她还是忍不住惨叫。
一只小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疼痛因此而远去,金色发丝落在她的脸上。
她停止了惨叫,呆滞的看着凭空出现的孩子。
“小麦,你要当我的牧师吗?”孩子说,“我是泽诺,我喜欢你的眼睛,它们像宝石一样漂亮。”
…………
保罗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神迹,巴掌大的黑石化成了黑色的烟雾,流进了女奴敞开的伤口里,在她的皮肤上织出一大片诡异的黑色花纹。
她干瘪低垂的胸部再度挺立饱满,皱纹从她的身体上消失,灰黄色的皮肤变成了柔嫩的粉色,腹部巨大的伤口在飞快的愈合。
小麦从地上站起来时,保罗的震惊达到顶点,她太美了。
她的皮肤如同闪着光的白色雪花石,绵密的金褐色长发一直垂到臀下,圆润的肩膀和脖颈的曲线犹如天鹅,体态娇小却四肢修长,秀美的面孔上,青金色的宝石眼流动着耀眼的光芒,她举起洁白的手臂,指着保罗。
“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灵魂很有意思。”斯壮说,“可以成为神官后补。”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小麦上下打量保罗,“这样的人怎么当神官?”
斯壮叹气:“这把年纪的纯洁灵魂很难找的,泽诺喜欢他。”
小麦不再对保罗做出评价。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说,“我知道议会成员的善主们居住的地方。”
“你来自哪里?”斯壮笑道,“普通奴隶可没你这么漂亮,我们的朋友保罗都看的呆住了。”
“我主赠予我年轻和美貌,我的故乡是玉海沿岸的一个小国,那里早已被多斯拉克人毁灭,我被抓住时已经当了祖母。”
小麦的眼眸中闪过感伤,“我的儿女和孙子要么死了,要么和我一样被卖掉了。
我会纺织和刺绣,所以他们留下我,当我老的再也没法做工时,我被卖给了你。”
斯壮拍了一下双手:“明天我会去拜访善主,给你找个好丈夫,你有推荐吗?”
小麦说:“阿斯塔波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莫过于售卖无垢者的奴隶商人,无论哪一个都可以。”
她微笑起来,保罗不禁为之神思恍惚了一会:“你们说的泽诺,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小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位?”
“日落之国的王太子,一ye孵化了龙蛋的龙王。”保罗解释道,“我在七年前是黄金团的一员,你们应该听说过黄金团。
总之黄金团很关注日落之国的事务,我的同伴里有很多来自日落之国的骑士,在那里他很有名。”
“看来以后不能再随意提起我主的名字。”斯壮说,“多谢你的提醒。”
保罗犹豫许久,还是问道:“你们的神,莫非是个拥有龙的巫师吗?”
小麦和斯壮都看着他,他们的眼神令保罗浑身发毛,后悔的要命。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在小麦面前,他总是想多说几句。
斯壮对小麦解释:“要不是我主就想要个年纪大的,我绝不会留着他。”
保罗深深低下头,决定再也不看小麦。
………………
一个奴隶正在搬运货物,他以前是个佣兵,直到他在赌桌上输光了所有钱,最后他押上了自己。
他很强壮,但再强壮的奴隶也会挨打,因为多睡了一会,他挨了一顿鞭子。
他疼的哭泣起来。
没有休息,他必须继续搬货,不把这些东西搬完他得不到任何食物。
自从成为奴隶后,这些都是日常,但他却无由来地烦躁起来。
他把一箱丝绸放下,停顿了一会,监工以为他在偷懒,随手给了他一鞭子,打的并不用力,他发出一声怒吼,他不知道自己是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还是因为过度的饥饿。
他只知道他已经到达了顶点——愤怒、饥饿、干渴、痛苦。
他听见有人在大叫。
扔下被他咬穿喉咙的监工,他茫然地大喊。冲向其他奴隶,咬牙切齿的将他们统统推倒,货物撒了一地,不远处的善主急的跳脚,大声呼唤卫兵。
他的力气大到五个奴隶都制不住他,他终于冲过层层防护,喝到了善主的鲜血,它是甜的。
骑兵们呼喝着把他从善主身上拉起来,可怜的阿斯塔波人脖颈被咬穿了一个大洞,躺在地上抽搐。
而狂饮鲜血的奴隶被长剑刺穿后,脸上仍挂着喜悦的笑容。
“他得了疯病。”骑兵对同伴说,“把他拖出去烧了吧。”